“季洁,别怕,我来了。”
杨震抱着季洁往外走,每一步都走得极稳,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咱们回家。”
特警队员紧随其后,有人迅速打开了便携式通风设备。
新鲜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密室,驱散着那股令人窒息的沉闷。
杨震抱着季洁走出洞口时,张局正站在那里,眉头紧锁。
看见季洁胸口微弱的起伏,他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立刻抓起对讲机,“通知救护车,立刻到城南桥洞,病人急需吸氧!”
夜风依旧凉,却似乎吹散了些笼罩在桥洞上空的阴霾。
秋夜的风裹着潮气往桥洞外涌,杨震抱着季洁的手臂止不住地发颤。
警服前襟被什么温热的液体,洇开一片深色,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那触感像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紧。
他不敢低头看,只知道怀里的人轻得像片随时会飘走的叶子,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周立不在?”
张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久经沙场的镇定,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杨震摇了摇头,喉结滚动得艰难,“找遍了,没有他的踪迹。”
他低头看着季洁苍白的脸,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张局,我猜他想跑。
绑季洁,一半是报复,一半是想把咱们的注意力钉在这儿。
高速路口那,肯定也是幌子。”
“理由。”
张局言简意赅,目光扫过桥洞外沉沉的夜色。
“火车要实名,他不敢碰。
高速路口,有咱们的人。
他也不敢去,但他提了要求,咱们就会布控,这就会牵扯警力!”
杨震的分析条理清晰,多年的刑侦直觉,在此时压过了心头的慌,“只有客车管得松,有些短途班次,连身份证都不用。
咱们刚才为了找季洁,警力全铺在了桥洞和高速口。
这时候客运站,反倒是软肋。
他想趁机逃出京市,现在正是时候。”
张局点头,刚要开口,怀里的季洁忽然睫毛颤了颤。
“季洁?”
杨震的声音瞬间放软,像怕惊着什么似的。
季洁艰难地睁开眼,视线在他脸上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手。
那只手在半空中晃了晃,指尖泛着青,连抬起的力气都快没了。
杨震赶紧伸手握住,掌心的温热裹住她的冰凉,那细微的颤抖透过皮肤传过来,像针似的扎在他心上。
“别急……”
他凑近她耳边,声音轻得像叹息,“有什么话,等你好了慢慢说。”
季洁却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半天,才挤出几个气若游丝的字,“张局……杨震说得对……”
她咳了两声,呼吸更急了,“周立临走前说……要去高速口看看……一定是故意的……声东击西……”
张局看着她这副模样还惦记着案子,心里又疼又敬,摆了摆手,“行了,知道了。
你安心躺着,剩下的事,不用你操心。”
他转向杨震,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照顾好季洁,剩下的,我亲自来。”
杨震犹豫了一瞬。
周立还没抓到,他本该留下。
可低头看见季洁,所有的犹豫都散了。
他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感激,“谢张局。”
远处的救护车鸣笛声越来越近,刺破了秋夜的寂静。
杨震抱着季洁迎上去,脚步稳得像钉在地上,生怕颠簸了怀里的人。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跑过来,他却没松手,直到护士催促,“得赶紧上救护车。”
杨震才小心翼翼地把季洁放上去。
“我跟车。”
他扒着车门,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季洁插氧气管的动作。
“放心去吧!”
张局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冲特警队员下令,“一组跟我去客运站,二组封锁周边路口,务必把周立堵在京市!”
救护车的灯光刺破黑暗,杨震坐在季洁身边,紧紧握着她没扎针的那只手。
车窗外,桥洞的影子越来越远,张局带着人往客运站方向疾驰的车尾灯也渐渐缩成光点。
他低头看着季洁沉睡的脸,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等抓住周立,等她好起来,有些话,该好好跟她说了。
比如那句藏了太久的,“我等不及试用期了”,比如那句没说出口的,“我想娶你”。
救护车的鸣笛声尖锐地划破夜空,杨震坐在季洁身边,指尖紧紧攥着她那只没扎针的手。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却盖不住他掌心的汗。
那是后怕,是劫后余生的震颤,更是翻涌在心底的、从未如此清晰的恐慌。
他曾以为他们有大把的时间。
可此刻,看着季洁苍白如纸的脸,感受着她手背上输液管里药水的冰凉,杨震才猛地惊醒。
原来“往后余生”四个字,从来不是理所当然的承诺,而是需要踮脚去够、甚至拼尽全力去护的脆弱念想。
明天跟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
他低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发顶,那熟悉的、带着淡淡洗发水清香的味道,此刻却让他眼眶发酸。
他想起,曾经跟季洁在六组并肩作战的日子!
想起无数个深夜,两人对着卷宗讨论案情。
他抬眼时,总能撞见她眼里映着的台灯微光,像落了星星。
这些细碎的、被他悄悄珍藏的瞬间,差点就成了再也无法延续的回忆。
如果刚才再晚一步呢?
如果密室的空气,再稀薄一点呢?他不敢想。
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差点就成了烂在心底的遗憾。
杨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季洁的手背,那里的皮肤凉得让他心疼。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说。
“季洁,我想告诉你,这么多年,我的眼里,从来都不止是案卷和枪,还有你。”
他是警察,肩上扛着责任和规矩。
可他也是杨震,是那个在看到她倒在密室里时,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掀翻的普通人。
救护车穿过深夜的街道,窗外的路灯一盏盏向后退去,像被拉长的时光。
杨震望着季洁沉睡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她能醒过来,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想等了。
他想娶她!
有些话,有些事,错过了,可能就是一辈子。
他不想自己再留下遗憾!
错过了,三年已经够了。
人生又有多少个三年,可以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