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仙域的云海与喧嚣,已在身后。朱高燨携苏怜雪,一步踏出仙域壁垒,便已置身于无垠虚空。周遭并非绝对的黑暗,而是深邃的墨蓝背景上,点缀着无数或明或暗、或远或近的星辰,如同洒落在天鹅绒上的碎钻,散发着冰冷而永恒的光辉。远处有星云如纱,缓缓旋转,瑰丽奇幻,更远处,隐约可见巨大的星系漩涡,横贯亿万里,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磅礴气息。虚空之中,并非死寂,有稀薄却精纯无比的星辰之力流淌,亦有冰冷刺骨的宇宙罡风呼啸,更有各种看不见的能量涟漪与空间褶皱,危机四伏。寻常金丹修士,若无异宝护身,在此等环境中,顷刻便会肉身崩解,神魂湮灭。
然而,朱高燨周身自然散发出一层淡淡的清辉,将两人笼罩。清辉过处,狂暴的宇宙罡风变得温顺,混乱的空间褶皱被抚平,精纯的星辰之力则被缓缓吸纳,化作最本源的滋养。苏怜雪被护在其中,只觉周身暖洋洋的,非但无丝毫不适,反而觉得此地星辰之力虽稀薄,其质却远超流云仙域的灵气,对淬炼金丹大有裨益。她好奇地打量着这片从未想象过的浩瀚星空,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敬畏。与这无垠宇宙相比,流云仙域乃至大明世界,都不过是沧海一粟。
“燨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往何处?”她轻声问道,声音在真空中无法传播,却是以神念交流。
朱高燨目光扫过前方无垠的星海,淡然道:“随缘而行,见心明性。诸天万界,各有其道。此行无特定目的,遇有缘之地,便驻足一观。”对他而言,穿梭星海,如同凡人散步园林,意在让怜雪开阔眼界,感悟宇宙之浩瀚,大道之无穷,从而坚定道心,明了自身之渺小与求道之宏伟。
他并未施展惊天动地的星空大挪移,而是如同闲庭信步,携着怜雪,在虚空中悠然前行。每一步踏出,脚下虚空便泛起圈圈涟漪,仿佛踏在无形的阶梯之上,瞬息间便已越过寻常修士数十年也难以飞渡的遥远距离。星辰在身旁飞速后退,化作道道流光。
如此行进了不知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数日。前方虚空之中,忽然出现了一片异常的区域。但见无数破碎的山川、断裂的河流、乃至宫殿楼阁的残骸,混杂着各种奇异金属与晶石的碎片,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形成一片广袤无比的废墟带。这些废墟之上,弥漫着浓烈的死寂、破败之气,更有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不甘与怨念的法则残韵,萦绕不散。而在废墟带的中心,一颗体积约莫有明月大小、却通体黯淡、布满裂痕、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生机与能量波动的星辰残骸,正缓缓地自转着,如同巨兽的尸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最终的陨落。
“这是一处……破碎的世界残骸?”苏怜雪望着那片死寂的废墟,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悲凉意境,心中微震。
“嗯,”朱高燨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片残骸,仿佛能看穿其亿万年的历史,“一方曾经孕育过文明的中等世界,因未知劫难,星辰崩毁,万物寂灭。其界核已彻底消亡,只余这些残骸,漂浮于星海,最终会彻底化为宇宙尘埃。”他的语气平淡,却道出了一方世界从生到死的残酷轮回。
“是因战争?还是天灾?”怜雪忍不住问道,一方世界的毁灭,这背后的因果,让她心生寒意。
“皆有可能。或许是界内大战,打碎了星辰;或许是域外天魔入侵,吞噬了本源;亦或是其寿元已尽,自然归墟。”朱高燨淡淡道,“宇宙生灭,本是常态。强如金仙,亦有陨落之日;浩瀚世界,亦有终结之时。唯道永恒。”
他携着怜雪,缓缓飞入这片废墟带。近距离观看,更觉触目惊心。那些破碎的山川上,还残留着刀劈斧凿的痕迹与焦黑的法术轰击印记;那些宫殿残骸的建材,绝非寻常金石,隐隐还有一丝灵性未绝,却已蒙尘万年;更有些地方,散落着一些早已失去光泽、残缺不全的法宝碎片与枯骨,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毁灭性灾难的惨烈。
苏怜雪神识小心地探出,接触着这片死寂之地。她仿佛能“听”到风中残留的呐喊与悲鸣,“看”到星辰崩裂、众生涂炭的末日景象。一股巨大的悲伤与苍凉感涌上心头,让她对“存在”与“消亡”有了更深的理解。她的金丹微微震颤,其内蕴含的云水之道,似乎也因此多了一丝“载物”的厚重与“逝者如斯”的叹息。
就在她沉浸于这种感悟时,朱高燨忽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向废墟深处某块巨大的、半掩在星尘中的黑色石碑。石碑看似普通,但其上却刻画着一些极其古老、扭曲、并非此界通用文字的符号,更隐隐散发着一丝与周围死寂格格不入的、极其隐晦的空间波动。
“有点意思。”朱高燨袖袍一挥,那块巨大石碑周围的尘埃与碎屑被无形之力拂开,露出了全貌。石碑高约十丈,通体漆黑,材质非金非石,触手冰凉。上面的符号闪烁着微弱的幽光,似乎构成了一座残缺的传送阵法的一部分。
“此地竟有跨界传送阵的残迹?”苏怜雪讶然。一方已毁灭的世界,为何会有通往他界的阵法?
朱高燨指尖划过那些符号,感受着其中残留的法则痕迹,片刻后,淡然道:“此阵并非此界原产,而是后来者所建。看来,在此界毁灭前后,曾有外来者抵达此地,或许是为了探寻什么,或许是为了逃离什么,留下了这座残阵。可惜,阵法核心已毁,坐标模糊,已无法使用。”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石碑,看到了更久远的时空片段。忽然,他心念微动,屈指一弹,一道细微的仙元注入石碑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嗡!”
石碑轻轻一震,那角落的一个符号骤然亮起,投射出一段极其残缺、模糊不清的画面碎片:那是一片燃烧的星空,无数狰狞的、长着翅膀的阴影如同蝗虫般扑向一颗生机勃勃的星辰……画面一闪而逝,随即彻底湮灭。
“域外天魔……”朱高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看来,此界是毁于天魔入侵。这布阵者,或许是来自其他世界的探险者或逃难者,在此见证了末日,试图借阵离去,却未能成功。”
苏怜雪看着那消散的画面,心中凛然。域外天魔,她在一些古籍中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乃是宇宙中最可怕的灾劫之一,以吞噬世界本源为生。一方世界,在天魔面前,竟如此脆弱。
“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朱高燨收回目光,不再关注那石碑,“见惯了生灭,方知求道之贵。怜雪,你之道心,当如星空,可容万物兴衰,亦能持本心不灭。”
“怜雪谨记燨哥哥教诲。”苏怜雪郑重应道。此番见识,让她道心更加坚韧,对长生之道的追求,也愈发坚定。
朱高燨不再停留,携着她,一步踏出,便已离开了这片死寂的星辰坟场,重新回到了浩瀚的星海之中。身后的废墟,很快便缩小成一个微不足道的光点,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
星空漫漫,前路未知。但经过这番残星之旅,苏怜雪的心境,已悄然发生了变化。她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与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