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洞的黑雾比往日浓郁了三成。
乾坤洞主坐在白骨堆砌的宝座上,指尖缠绕着三缕黑气,每缕黑气里都裹着个挣扎的妖魔魂魄。他的声音像两块锈铁在摩擦:“道济那疯和尚毁我心魔,此仇必报。传令下去,凡投我门下者,许以千年道行,违令者,魂飞魄散!”
洞壁上的骷髅头应声开合,发出“桀桀”怪笑,声音穿透黑雾,传到百里之外的乱葬岗。那里,刚吸食了牲畜精血的狼妖正对着月亮嚎叫,听见传令声,立刻夹着尾巴往乾坤洞的方向窜——比起千年道行,这点精血算得了什么?
与此同时,灵隐寺的禅房里,济公正用筷子夹着广亮的耳朵。
“师弟!疼!”广亮疼得龇牙咧嘴,手里的素包子掉在地上,被必清眼疾手快地捡起来塞进嘴里,“师叔,您就从了圣僧吧,他说有好吃的……”
“好吃的?”广亮瞪着济公,“上次你说有百年素糕,结果是我昏睡了一天什么都没见着!这次又想骗我去哪?”
济公松开手,从怀里掏出张油纸,上面画着只油光锃亮的烤全羊——当然是素的,用冬瓜刻的,还撒了把芝麻当羊毛。“瞧见没?城西张屠户家的素全羊,据说能以假乱真,连狗都能骗过去。”
广亮的喉结“咕咚”动了一下:“真的?”
“骗你是小狗。”济公拍着胸脯,忽然冲必清使了个眼色,“必清,你去看看张屠户家开门了没,我跟你师叔准备准备。”
必清如离弦之箭般跑出禅房,济公则压低声音,犹如蚊子哼哼一般:“师兄,其实是主持让咱们去后山清理杂草,说清理完了就请咱们吃素全羊。”
广亮的脸瞬间如泄气的皮球一般垮了下来:“又是干活!我不去!”
“不去?”济公晃了晃手里的油纸,犹如变戏法一般,“那这素全羊……”
广亮见状,如饿虎扑食般一把抢过油纸:“去!谁说不去!”
两人来到后山,济公却如懒猫一般,掏出个酒葫芦,往石头上一坐:“广亮,你先清理,我歇会儿。”
“凭啥?”广亮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叉着腰,“要干一起干!”
济公指了指天上,仿佛那是他的救星。:“你看,那朵云像不像素烧鹅?”
广亮抬头,刚想说不像,济公突然把酒葫芦往他手里一塞:“帮我拿着,我去撒泡尿。”转身钻进了竹林。
广亮盯着酒葫芦,心里的馋虫直爬。他偷偷拔开塞子,抿了一小口——酸梅汤?他皱着眉又喝了一大口,确实是酸梅汤。“这疯和尚,啥时候改喝这个了?”
就在这时,竹林里传来济公的喊声:“师兄!快来!我发现个好东西!”
广亮手忙脚乱地把酒葫芦塞进怀中,如一只受惊的兔子般,嗖地一下钻进竹林。只见济公像个孩子似的蹲在一块大石头前,手里拿着个野果,笑嘻嘻地说:“你看这果子,红得像不像素包子馅?”
广亮刚要开口,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汪汪”的叫声。必清正抱着一只大黄狗风风火火地跑来,那狗的鼻子像个灵敏的探测器,不停地嗅来嗅去,直冲着广亮的怀里叫。
“师叔,这狗是张屠户家的,说闻到素全羊的香味了。”必清跑得气喘吁吁,“我找了半天没找到素全羊,就把它带来了。”
大黄狗如饿虎扑食般猛地扑向广亮,锋利的爪子紧紧扒着他的袈裟,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叫声,那眼睛如同饿狼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他怀里的酒葫芦。
“去去去!”广亮被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酒葫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酸梅汤如决堤的洪水般洒了出来。一地。大黄狗立刻冲过去舔,舔了两口就耷拉着舌头跑了——酸的。
济公笑得直不起腰:“师兄,你看,连狗都嫌弃你”
广亮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竟然又一次上当受骗了,他气得七窍生烟,像一头发怒的雄狮一般,张牙舞爪地追着济公打:“道济!我定要将你这破葫芦塞进你的嘴里,让你也尝尝这被欺骗的滋味!”
两人在竹林里你追我赶,闹得鸡犬不宁,却没有察觉到天边如同一道红色闪电般掠过的光芒,直直地朝着蜀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当蜀山顶的云海如波涛汹涌的大海般翻涌时,赵飞正虔诚地跪在三清殿的丹炉前,宛如一个忠诚的信徒。
他的手指在丹炉壁上摩挲,那里刻着“赤雪流珠丹”的炼制图谱。殿里的铜鹤香炉飘着三清香,烟柱笔直,映得他眼底的血丝格外清晰。
“赵飞,你可知罪?”掌门的声音从丹炉后传来,带着山巅的寒气。
赵飞猛地抬头,发髻散了半边,露出额角的淤青——那是被执法弟子打的。“弟子没错!”他的声音嘶哑,“师妹快死了,只有赤雪流珠丹能救她!掌门为何见死不救?”
“此丹乃蜀山至宝,能活死人肉白骨,岂能为一介凡俗动用?”掌门走出阴影,手里的拂尘扫过丹炉,“你师妹阳寿已尽,这是天命。”
“天命?”赵飞惨笑,“那修仙练道为何?不就是为了逆天改命吗?”他突然从怀里掏出把匕首,抵在自己的咽喉,“掌门若不赐丹,弟子就死在三清殿!”
殿外的徐璇南握紧了剑柄。他的白衫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剑穗上的玉佩是赵飞送的——三年前,他们一起在蜀山脚下斩过狐狸精,那时赵飞还笑着说,要跟他一起修炼到飞升。
“赵飞,放下匕首。”徐璇南的声音比山涧的冰还冷,“偷丹是死罪,你想让你师妹在黄泉路上都背负骂名吗?”
赵飞回头,眼睛红得像要滴血:“璇南,你也觉得我错了?”
徐璇南别过脸:“门规如山。”
“好一个门规如山!”赵飞突然将匕首刺向丹炉的锁扣,“那我就自己取!”
“放肆!”掌门拂尘一挥,三道金光射向赵飞。赵飞翻身躲过,却被金光扫中肩膀,疼得闷哼一声。他趁机一掌拍在丹炉上,炉盖“哐当”弹开,里面的赤雪流珠丹正散发着红光,像团跳动的血。
赵飞一把抓过丹药,转身就往殿外跑。徐璇南的长剑瞬间出鞘,剑气斩落他的半边衣袖,露出胳膊上的刺青——那是蜀山弟子的入门印记,如今却像道耻辱的疤。
“赵飞!站住!”徐璇南的剑追着他的脚跟,却始终差半寸。他看见赵飞怀里露出半块玉佩,是师妹送的平安符,边角已经被磨得光滑。
赵飞冲出三清殿,纵身跃下悬崖。云海在他脚下翻涌,他把赤雪流珠丹紧紧攥在手心,那里传来灼热的温度,烫得他掌心生疼。
“师妹,我来救你了。”他的身影被山风撕碎,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云海深处。
徐璇南站在悬崖边,长剑垂在身侧,剑穗上的玉佩还在晃。掌门走到他身后,拂尘指着远方:“发追杀令,凡蜀山弟子,见赵飞者,格杀勿论。”
徐璇南的指尖发白:“掌门,他……”
“他已不是蜀山弟子。”掌门转身离去,背影在三清殿的阴影里显得格外孤冷,“从他盗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
云海如怒涛般翻涌,仿佛要将整个蜀山吞噬。徐璇南遥望着赵飞消失的方向,手中的长剑突然紧握——他深知赵飞会前往那个地方,那个唯有他们三人才知晓的桃花谷。
此时此刻的灵隐寺中,广亮正被济公死死地按在溪水里洗脸。
“济癫!我鼻子进水了!”广亮扑腾着,好似一只落水的肥鸭子,狼狈不堪。
济公笑得前俯后仰,犹如风中的柳枝:“让你再骗必清的素包子!”
必清蹲在溪边,手里拿着半块素包子,边吃边说:“师叔,道济师叔说的对,你上次还骗我吃了加了芥末的素饼……”
广亮气得想把必清也拽进水里,忽然看见天边的红光。他抹了把脸:“师弟,你看那是啥?”
济公抬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然后掐指一算说道。“不好。”然后脸色凝重,“蜀山有大变故,咱们得去一趟。”
广亮还在惦记素全羊:“去蜀山干啥?那地方的素斋没城西的好吃……”
济公照着他的光头拍了一下:“再不去,就要天下大乱了!”他望着红光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那红光里的妖气,竟与乾坤洞主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溪水流过三人的脚边,带着山涧的凉意。广亮还在嘟囔着素全羊,必清数着水里的石子,只有济公知道,一场比心魔更可怕的风暴,正在蜀山的云海深处酝酿。而那枚被赵飞偷走的赤雪流珠丹,将是这场风暴的第一个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