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学军见状再次开口：“孙书记，孩子就是馋肉了，让他出来一起吃吧，我们不介意，总比在屋里闹得鸡犬不宁强。”
奚棠也跟着点头：“是啊，一起吃热闹些，这么多人看着他，不会出事的。”
孙书记没办法，只好答应了。孙瑞听到可以出来吃肉，也安静下来了。他被孙书记拽出来时，目光始终黏在桌上的鸡汤上，嘴角还流着口水，乖乖坐到角落的小板凳上，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腿上，竟真的没再胡闹。
孙书记赶紧盛了碗鸡汤，往他碗里舀了两大块鸡肉，他埋着头狼吞虎咽着。
所有人松了口气，奚棠刚拿起筷子要夹菜，孙瑞突然抬起头，视线扫过桌旁的人，当落到奚棠脸上时，嘴里的鸡肉“啪嗒”掉在地上。
他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呆滞的眼神突然迸发出狂热的光，猛地从板凳上弹起来，朝着奚棠扑过去：“漂亮媳妇，是漂亮媳妇！漂亮媳妇要跟小瑞生儿子，要生儿子！”
孙瑞突如其来的失控吓了所有人一跳，孙书记反应最快，一把抱住儿子的腰，孙兰兰缩在一边不敢吭声。孙瑞却挣扎着伸出手要抓奚棠，嘴里反复嘶吼着“媳妇”“生儿子”，脖子上青筋暴起，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安分。
邱学军也起身挡在奚棠身前，同时上前帮忙死死按住孙芮挥舞的胳膊。
“你给我老实点！”孙书记又急又怒，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他用尽全身力气把儿子往门外拽。孙瑞却像疯了一样反抗，推翻了身边的板凳，还差点把饭桌都掀了。
钱大芬急得都快哭了，一边帮忙拉人一边给奚棠道歉：“奚公安，对不住了，他平时不这样的，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
奚棠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脑子却在飞快运转着。
李秀莲和孙勇吵架的原因是为了生孩子，村民们也含糊说过，出事的那天早上的确听到了孙家传来有关生孩子的争吵声。可是李秀莲的身体只是小问题，结婚也不过两年，为什么孙家人却这么着急要孩子的事情？
而且孙瑞是个傻子，哪怕有正常的生理反应，但应该不懂得生孩子和女人之间的关系才对，除非有人教过他！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里浮起：李秀莲的死该不会和孙瑞这个傻子有关吧？
另一边，孙书记夫妻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发狂得瑞拽回里屋锁好，沉闷的撞门声和喊叫声隔着门板传出来，让堂屋的气氛格外压抑。孙书记原本齐整的衣服皱成一团，额头上满是冷汗，哪里还有半分公社书记的体面。
“唉，让两位公安同志见笑了。”他拿起桌上的搪瓷杯猛灌一口水，声音里满是疲惫，“这孩子打从出生起就是这样，除了吃就知道喊‘媳妇’‘生儿子’。我们老两口这辈子，算是被他拖累死了。”
钱大芬也红着眼圈附和：“可不是嘛！为了给他治病，家里积蓄早就花光了。秀莲嫁过来，我们也盼着她能早点生个孩子，将来也好有人照管他，可谁想到……” 话没说完，她就捂着脸抽泣起来，一副崩溃无奈的模样。
“确实不容易，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您家这本也确实太难了点。”奚棠一脸同情，紧接着她话锋突然一转，“只是有件事我没太想明白，秀莲是孙勇的媳妇，您儿子是她的小叔子，论关系只是堂弟媳妇，就算生了孩子也轮不到她来管小叔子，应该是你们两口子照料才对。”
她微笑着扫过一旁局促的孙兰兰，继续说道：“何况您还有个闺女在跟前。按道理，兄弟姐妹间互相帮衬是情分，但亲妹妹照顾亲哥哥，总比让堂侄子担责更名正言顺吧？”
这话一出，钱大芬的脸“唰”地红了，说话也开始变得结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她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慌乱地扯着衣服，显然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孙书记立刻接过话头打圆场：“两位同志别误会，我媳妇的嘴没把门，说话颠三倒四。闺女是外人，将来总要嫁出去的，就剩小勇和我儿子小瑞两个男孩。他俩虽是堂兄弟，但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早就把孙勇当亲儿子待，他俩也和亲兄弟没两样。”
他给妻子使了个眼色，补充道：“我们两家的事向来不分彼此，我们盼秀莲生孩子，也是想着将来兄弟俩能互相帮衬。小瑞情况特殊，小勇的孩子们长大了也能忙照拂小瑞。她就是急糊涂了，才把话说岔了。”
钱大芬连忙点头附和：“对对，就是这意思！我嘴笨，说话都说不清楚。”
奚棠和邱学军看着他们两口子，脸上都露出了同情，奚棠感慨道：“孙书记，你们这一大家子感情是真的好，连秀莲的事，您都这么上心，真是难得。”
邱学军立刻心领神会，跟着附和：“是啊，现在不少人家，亲兄弟还难免拌嘴，像您家这样不分彼此的，确实少见。”
孙书记心里得意，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的，过来的这两个公安都太年轻了，随便糊弄一下就能过关。
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可不是嘛，亲兄弟嘛，打断骨头连着筋，就得相互帮衬着？小勇是个老实孩子，就是命不好。秀莲走了，他心里比谁都难受，我要是不帮帮忙，他更扛不住。”
钱大芬也跟着点头：“就是，都是一家子，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奚棠和邱学军听得连连点头，对孙家的兄弟情大为夸赞。
孙书记悬着的心总算了落地，见两人的始终态度温和，他突然起身往里屋走。片刻后，拎着个鼓囊囊的包袱出来。
他把包袱往两人手边推：“奚公安，邱公安，这是我们家一点心意，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跑前跑后太辛苦，拿着补补身子，别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