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的雾气低低地浮在轨道上。夏季的霍格沃茨比冬天多了一点颜色,却仍旧带着山间的冷意。
红色列车发出长长的汽笛声,薄雾在阳光里化开,学生们拖着行李在站台上拥抱、告别,空气里混着巧克力蛙的甜味和车轮的焦味。
西尔维娅靠在车窗边,身边坐着潘西和赫敏,她歪着头看着外面那一片拥挤的人影。
她的手心里握着一小瓶药剂——淡蓝色的液体在光里闪着微弱的银光。那是斯内普在她离校前递给她的,让她不许忘记喝。
瓶口封得严,标签上只有几笔潦草的字母和一个符号,看不清。
火车启动时,她把瓶塞轻轻打开,闻到一股苦味。味道像药草,也像金属。
她舔了一下,舌尖立刻麻木,心底泛出一阵奇异的平静。
“真难喝。”她小声说。
窗外的城堡渐渐远了,塔楼的影子被阳光切成细条,落在山谷里。她看见天空有几只猫头鹰飞得很低,像是还没学会放开翅膀。她忽然想到斯内普在临别时那句几乎听不清的叮嘱——“别再熬夜。”
那句话语气平淡,却又带着点无可奈何,让她此刻有点想笑。
车窗上的倒影模糊,她看到自己在笑,又像在发呆。
汽笛声第二次响起,车厢晃动,霍格沃茨的钟声从远处传来,慢了一拍。
是错觉吧。
火车一路向南,铁轨在脚下震动。
她靠在窗边睡了一会儿,梦里是威溪得多夫庭院里玫瑰花的香气。
……
到达国王十字车站时,夕阳正斜。
车站里人声鼎沸,麻瓜们步履匆匆,似乎带着对晚餐的期待。
西尔维娅告别了好朋友们,幻影移行回到德国,威溪得多夫。
威溪得多夫小镇的风带着青草和木屑的味道,街道两旁的房子晒得发白。
玛蒂尔德夫人在花园门口,穿着那条旧围裙,一手拿着剪草的剪刀,一手叉在腰间看着眼前的玫瑰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看到西尔维娅出现的瞬间,她整个人怔了下,然后冲过来,一把抱住她。
“你瘦了,我亲爱的西尔。”
花园里草长得太高,妮妮从厨房冲出来,手里端着汤碗,差点摔在台阶上。
“小姐回来啦!先生不是说小姐明天才回来吗?”小精灵尖叫着,眼睛亮得像灯。
还没等她回话,奥托从车库探出头,大喊:“哦不——我记错了!”
下一秒他人已经冲了出来,满身油污地把她从玛蒂尔德怀里拎过去,一阵用力的拥抱。
“快被你勒死了,爸爸。”她笑着挣扎。
“得让你记得家里还有我这个父亲,省的有些人圣诞节都不知道回家,就连复活节也没回来!”奥托说,眼睛却有点红。
屋里还是那样的光线:黄昏的阳光透过窗帘,桌上摆着热汤、焦糖蛋挞和还冒着热气的德国大面包。
玛蒂尔德带着妮妮在厨房叮叮当当地忙着,嘴里不停絮叨:“霍格沃茨吃得不行,你脸都小了。”
“那是空气太干。”西尔维娅说。
“是你太倔。”玛蒂尔德回头瞪她一眼,却笑着摇头。
奥托擦着手坐到餐桌旁,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气色不错,我的小西尔。”
“药效足够好。”她随口回答着。
“哪个药?”奥托警觉地抬头,“谁配的?”
“教授配的。”
“那个黑衣服、说话像在念悼词的男人?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好能让我们的西尔维娅念念不忘——”奥拓先生的话像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
“嗯。”她忍着笑点点头。
玛蒂尔德叹气:“他该多晒晒太阳。”
妮妮端着盘子在桌边跳脚,催他们吃饭。
饭菜香气弥漫,笑声和刀叉声交织在一起。
一阵热闹过后,玛蒂尔德看着窗外的天色,随口说:“时间真快,又要到夏天了。西尔都已经念完三年级了。”
西尔维娅抬头。
光线顺着窗户落进来,打在那面记录她小时候无数个瞬间的墙面上,画面里的小西尔维娅像是被晃到了眼睛,落日的余晖落在她手背上。她想起列车出发前那一声慢半拍的钟。
她忽然有点恍惚,仿佛真听见了时间在呼吸。
……
夜幕很快降临。
饭后奥托靠在椅子上看报纸,玛蒂尔德收拾碗碟,妮妮在厨房里洗洗涮涮。
西尔维娅回房时,看见桌上放着一封信。
信封泛黄,封蜡是旧的金色印章——纽蒙迦德的徽记。她的手指在那符号上停顿了几秒,才轻轻拆开。
自从有了双面镜,她老师几乎没给她再写过信,这是第一次。
致我亲爱的小孙女:
夏夜将至,北方的夜短,魔力流速加快。
若你听到风声,请不要惊慌,那是时间的回音。
记得观察月亮——它会告诉你“误差”的方向。
——G.G.
她看完合上信。
纸张边缘有点发烫,符文一闪而灭。
玛蒂尔德夫人的声音从房间门口传来:
“谁的信?”
她忘记关门了——
“老师。”她答。
“来信?你们不是有双面镜吗?”
“他大概想我。”
“那他真该写短一点。”
西尔维娅轻笑,指尖敲了敲信纸。
她把信放进抽屉,关上。
抽屉关上的那一刻,屋外的钟声响起,节拍又慢了一下。
……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西尔维娅披了件外套走到花园。草地潮湿,月光很亮,树叶被风轻轻摇着。
奥托先生在屋檐下修魔法灯,妮妮抱着小精灵的细腿坐在台阶上数星星。
“还不睡吗?我亲爱的宝贝。”奥托问。
“太久没看过家里的夜空。”她回答。
魔法灯的灯光调皮的闪了两下,终于亮起来。奥托眯眼看光,又笑笑:“好吧,今晚它肯听话。”
她在花园尽头的长椅上坐下。草丛里有萤火,空气里飘着玫瑰花浓郁的香气。
她突然想到霍格沃茨的地下教室,想到他在熬药时的样子——
光从坩埚里往上涌,他的影子总是比别人大。
她好像有一点想他————却没那么心口疼,只是安静的想。
风吹过,她低头,看到自己手指上曾经切水仙根时留下的疤痕已经淡去,淡的快要消失不见了。
灯光忽然暗了一瞬。她抬头,看见天边的月被云遮住,又慢慢露出来。
那一秒,她真的听见了一种声音——
像空气在吸气,像世界在短暂地停顿。
她站起来,风轻得几乎没有方向。
“时间还没睡。”她低声说。
草尖上闪过一点银光,微弱、温柔,像心跳。她不知道,那一刻的呼吸,
是时间做出的最温柔的回应。
——
她在镜中看见自己的倒影迟疑了一秒,“时间有了误差,可我仍在这里。”
第三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