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者家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厚重的包间大门后,室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卡西恩指尖无意识敲击沙发扶手的微弱声响。
角落里,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悄然显现。
军师,一个面容温和、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的男子,无声地走上前,熟练地按下了墙壁上的某个开关。
柔和不刺眼,却足以驱散大部分昏暗的灯光洒落,将包间内奢华到近乎颓靡的细节照得清晰可见,也照亮了卡西恩那带着邪魅笑意的脸庞。
军师走到卡西恩侧后方,声音平稳地汇报,带着一丝讥诮:
“首领,没想到织梦者家族这位家主,为了他那残废的儿子,倒是真舍得下血本。这些年,靠着他们家族那手编织幻境的异能,可是替我们‘请’来了不少身份特殊、平时难以接近的‘客人’,省了我们不少力气。”
卡西恩仿佛没听见他的前半句,注意力依旧在指间那枚天蓝色的可爱戒指上。
他用指腹摩挲着戒指光滑的表面,暗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语气慵懒:“说到底,还是得感谢他们这祖传的异能。编织出的梦境足以以假乱真,让人沉溺其中,难分虚实。否则,哪能那么容易得手?”
他需要的,正是那些人在毫无防备的“美梦”中,泄露出的最纯净的精神力与生命气息,那是制作药剂不可或缺的“原材料”。
军师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惋惜:“可惜啊,他们那位大公子,若不是双腿残疾,以其幻境异能的造诣,能为我们做的事情远不止于此,价值会更大。”
卡西恩终于从戒指上抬起眼皮,瞥了军师一眼,那眼神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
“如果他是个健全人,心高气傲,又岂会自降身份,与我们这些‘掠夺者’扯上关系?正是他的残缺和绝望,才给了我们合作的可能。”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有时候,弱点,才是最好的敲门砖。”
军师立刻躬身:“首领英明。不管过程如何,现在他们和我们,也算是在同一条船上了。”
卡西恩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算是默认。
军师话锋一转,开始汇报另一件正事,神色变得严肃:“首领,近日监视组汇报,凯多那家伙出入频繁,行踪诡秘,而且反跟踪意识很强,我们的人被他甩掉了好几次。”
“凯多?”
卡西恩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哼,一条丧家之犬,还能做什么?无非是帮那群老贵族,四处寻找有用的资源,指望着能重新抱回哪条大腿,继续摇尾乞怜罢了。”
军师眼中寒光一闪,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提议:“此人知晓我们不少过去的交易渠道,虽然现在价值不大,但终究是个隐患。要不要我们找个机会,悄悄把他……”
他抬起手,在脖颈前做了一个干净利落的横切手势。
卡西恩漫不经心地晃动着酒杯,暗红的酒液在杯壁上留下粘稠的痕迹。
他瞥了军师一眼,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凯多现在不过是一条惶惶不可终日的野狗,杀他易如反掌。但最近那帮自命清高的老贵族,盯我们盯得很紧。没必要因为处理这条废狗,给他们留下把柄,平添麻烦。继续盯着就行,看他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是,首领。”
军师恭敬应下,正准备退下,目光不经意间再次扫过卡西恩手中那枚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戒指。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禀报:“首领,您上次吩咐让顶级珠宝设计师秘密打造的那几款……嗯,风格比较特别的戒指,已经送来了。是否现在过目?”
一听到这个,卡西恩脸上那副漫不经心、掌控一切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雀跃的欣喜,暗红的眼眸都亮了几分:“送来了?快!拿来看看!”
军师心中一阵无语,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他们这位杀伐果断、令人闻风丧胆的首领,最近的癖好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耗费重金和人情,请动隐退的大师,就为了打造几款看起来……十分幼稚、充满童趣的戒指?
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他默默从随身携带的加密保险箱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黑色丝绒托盘,上面静静躺着五枚设计各异的戒指。
戒指的材质无一不是顶级,镶嵌的宝石也璀璨夺目,但造型却都十分独特。
有做成可爱猫爪形状的,有镶嵌着会随光线变色的梦幻星云的,有设计成缠绕藤蔓与小花的,还有造型像棒棒糖和云朵的。
总之,与卡西恩平日里阴郁邪魅的气质毫不相干。
卡西恩拿起托盘,仔细地审视着每一枚戒指,暗红的眼眸中闪烁着评估的光芒。
他拿起那枚猫爪造型的,放在自己修长的手指上比划了一下,又看了看那枚星云流转的,似乎有些难以抉择。
他忽然抬起头,看向军师,带着一种罕见的征询意见问道:“你觉得女性会更喜欢哪一款?”
军师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脑子飞速运转。
这是要送给哪位女性?是公爵大人的千金艾琳娜小姐?
还是……上次西奥多大人带回来的,似乎让首领有些在意的林朵朵小姐?
他完全摸不透首领的心思,只能谨慎地含糊回答:“这个……属下愚见,每位淑女的喜好都各不相同,实在难以揣测。”
想到林朵朵,卡西恩的眼神明显恍惚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与他本性不符的温和神色又浮现出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奈又宠溺的意味,将托盘推回给军师,做出了决定:“罢了,猜来猜去麻烦。都拿去,让她自己选好了。”
军师看着卡西恩脸上那绝对不该出现在掠夺者首领脸上、近乎“温柔”的神情,心里打了个寒颤,立刻低下头,不敢再多看多想,只是恭敬地应道:“是,首领。”
他决定,对于首领这越发诡异难测的私事,自己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默默站在一旁当个哑巴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