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由北冥真气精心凝聚而成的“虚子”,宛如一根定海神针,又似开天辟地时那搅动混沌的巨斧,带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势,稳稳地钉在了棋盘边缘那片空白的区域。它既不属于代表着对抗与冲突的黑子阵营,也不属于象征着坚守与秩序的白子一方,超然于原本那惨烈厮杀的格局之外。然而,它却以一种无可辩驳的强大存在感,强行介入了这片精神领域的战场,仿佛一位不速之客,却有着改变一切的力量。
嗡——!
刹那间,棋盘之上,异变如狂风骤起般陡然发生!
原本黑白分明、气机相互纠缠的棋局,就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大且拥有强大磁力的磁石。所有的“势”,无论是黑子的凌厉攻势,还是白子的巧妙防守之势,都开始发生了偏转。那惨烈的搏杀,每一颗棋子的碰撞都仿佛是刀光剑影的交锋;精妙的算计,每一步落子都蕴含着无数的心思与策略;绝望的挣扎,被困局中的棋子如同陷入绝境的战士;求生的渴望,每一步都试图寻找那一线生机……所有这些由棋局衍生出的意境和精神烙印,在接触到那颗“虚子”散发出的纯粹而高渺的“存在”意味时,竟如同冰雪在炽热的阳光下迅速消融、褪色。
棋盘上的线条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开始扭曲、变形,不再遵循那十九道经纬的固有束缚。那些原本蕴含着无崖子强大精神力量的棋子,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急速闪烁,明灭不定。它们之间固有的联系,被一种来自更高层次的力量强行切断,随后又进行着重新的组合。
在众人眼中,那巨大的石质棋盘仿佛变成了一面扭曲的镜子,映照出光怪陆离的破碎景象。有慕容复争霸天下梦碎的残影,他曾经怀揣着复兴大燕的雄心壮志,在这棋局中却一次次陷入困境,那破碎的残影仿佛是他破碎的梦想;有段誉沉沦情障的悲苦,他深陷于儿女情长之中,无法自拔,那悲苦的模样在破碎的景象中若隐若现;更有无数前人尝试破局时留下的恐惧与不甘的意念碎片,这些碎片此刻如同无头苍蝇般在棋盘上乱窜,然后在那“虚子”光芒的照耀下,纷纷崩解为最原始的精神流光,四散湮灭。
“棋局……棋局在崩溃!”一个精通阵法的高手失声惊呼,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维系棋局数十年的庞大精神结构正在从核心处如同大厦将倾般瓦解。
“不可能!他到底做了什么?!”丁春秋再也无法保持往日的镇定,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他一直赖以威慑他人、甚至在内心深处也存着一丝侥幸想要谋取的师门至宝,竟然被人用这种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给“拆”了?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打击。
慕容复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他引以为傲的棋艺、智谋,在南宫宸这完全不合常理的一“子”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这不是简单的棋艺的较量,而是维度上的碾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攫住了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玄难大师双手合十,低宣佛号,眼中充满了惊叹:“阿弥陀佛!破局而不拘于局,解厄而不沾因果。南宫施主此法,已近乎‘道’矣。”他深知,南宫宸的这一手已经超越了常规的棋艺范畴,达到了一种更高的境界。
段誉看得目瞪口呆,他虽然不懂其中复杂的关窍,但也能感觉到那股令人心悸的束缚感正在如同冰雪消融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轻松。他不由得对南宫宸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中暗暗赞叹。
刀白凤、秦红棉等人虽不明棋理,却能感受到自家阁主那举手投足间改天换地的气魄,心中自豪与激动如同汹涌的潮水般难以言表。她们看着南宫宸,眼中满是崇拜与信赖。
苏星河老泪纵横,对着那逐渐崩解的棋局,更是对着山腹方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师父!师父!您看到了吗?棋局破了!是以这种方式破了!逍遥派……有救了!有救了啊!”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激动与感激,仿佛看到了逍遥派重振辉煌的希望。
就在苏星河话音落下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晰的、仿佛琉璃碎裂的轻响,自棋盘中心传出。那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随即,以那颗“虚子”为起点,无数道细微的裂痕如同蛛网般在棋盘光幕上蔓延开来,迅速遍布整个棋局!
轰!
最终,一声无形的巨响在所有人的精神层面炸开!那困扰江湖数十载,耗尽无数英才心力的珍珑棋局,那凝聚了无崖子毕生心血与精神力量的无上妙局,彻底土崩瓦解!所有的光芒、所有的异象、所有的精神威压,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擂鼓台上,只剩下那块光秃秃的巨石,以及巨石上那些失去了所有神异、变得普普通通的石刻棋盘与棋子。微风拂过,带起几片落叶,落在棋盘上,一片寂静。
结束了。
以一种所有人都未曾预料的方式,结束了。
没有惨烈的精神对抗,没有精妙的棋招博弈,只有轻描淡写的一指,一颗不合规则的“虚子”,便让这传奇棋局,崩解于无形。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那恢复平凡的棋盘,又看看那负手而立、衣袂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的南宫宸,心中充满了无尽的震撼与茫然。
这就……破了?
如此简单?又如此……不可思议!
山腹密室之中,那剧烈的神识波动也骤然平息下来。无崖子残存的神念,清晰地“看”到了外界发生的一切。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与明悟,甚至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欣慰。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原来,逍遥的真意,竟是如此……老夫困守此局数十年,自以为勘破,实则……仍是局中人啊。”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在幽深的山洞中回荡,仿佛是他对过往一生的总结与反思。
随即,一道苍老、虚弱,却带着难以抑制激动与期盼的声音,如同涓涓细流,精准地传入南宫宸的耳中,也清晰地响彻在刚刚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的众人耳边:
“天命之子,已至门前。小友,请入洞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