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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恩河入海口的瓦兰提斯灰,就像是一个俯瞰岁月的巨人,见证了古老的瓦雷利亚走上世界巅峰而后一夜之间走向毁灭,如今再度见证了瓦雷利亚后裔在这里走向复兴。

然而这一切,对于雷妮丝·坦格利安来说糟糕透顶甚至可以说是噩梦源头。“红女王”梅丽亚斯宽阔的赤红龙翼撕裂高空的气流,每一次拍打都卷起呼啸的风雷,可是坐在巨龙伙伴温暖坚韧的背部,她感觉不到任何暖意,任由冰冷的海风一般化作刀子般刮过脸颊,但无法冷却她胸腔里那团焚烧一切的烈焰。

“赶得上!一定要赶上!”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一般在她脑中不断重复,尤其是丈夫科利斯熟悉的面孔、绝望的眼神,仿佛就在她眼前反复闪现。

她感觉自己好像能闻到瓦兰提斯港口黑石断头台上那尚未干涸的血腥气,甚至还能听到铡刀落下时刺耳的摩擦声。

恐惧像毒蛇啃噬她的心脏,让她心急如焚,但飞行过程中化作不顾一切的决绝。

她抛弃了所有的理智和权衡,宁愿变成扑向烛火的飞蛾,哪怕只有一丝渺小的可能,她愿意为这一个渺茫的期望——在赶在铡刀落下之前,用梅丽亚斯的龙焰烧穿那该死的刑台!

她把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祈求都灌注给正在飞行的巨龙伙伴,心灵深处的链接炽热得发烫。

梅丽亚斯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吟,回应着骑手灵魂深处的呐喊。这头壮年的红龙,鳞甲如火,眼眸如熔金,曾是天空无惧的霸主。它感受到了雷妮丝那份焚心蚀骨的急迫,双翼鼓动空气的频率骤然提升,速度飙升到极限,如同一颗燃烧的流星,义无反顾地射向那座巨兽般的城市。

然而,越是靠近瓦兰提斯,空气变得越发诡异。

不是风暴来临前的沉闷,而是一种更古老、更深邃的无形压力。梅丽亚斯强壮有力的双翼,每一次挥动都显得异常沉重,就好像是在水中扑腾挣扎。它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吼,那声音里不再是力量与愤怒,而是不安和恐慌

雷妮丝的心猛地一沉。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漫过头顶,让她越发感觉到不妙。就在这时——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力量,无声无息却又沉重得如同整个天空塌陷下来,从瓦兰提斯黑墙的之后骤然爆发!

那不是物理的冲击,更像是来自史前神话时代的神明意志,带着灭绝万物的无上威严,犹如神明天降压向每一个生命,好像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

“嗷——!!!”

梅丽亚斯爆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的恐怖哀鸣!

那声音里充满了最原始的、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击碎了它所有的力量和勇气。它庞大的身躯在天空中猛地剧烈抽搐起来,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揉捏!强健得足以撕裂战舰的龙翼,此刻像脆弱的枯枝,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僵直地垂落。

它不再是翱翔九天的火焰之神,变成了一只被毒蛇盯住、在绝对掠食者气息下瑟瑟发抖的雏鸟。

雷妮丝在同一时间坠入了无边地狱。

那股浩瀚无匹的龙威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刺穿了她的意志。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巨爪死死捏住,停止了跳动。血液冻结在血管里,骨髓深处渗出刺骨的寒意。

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关于科利斯的担忧、营救的念头以及求生的本能,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都被碾压成最卑微的齑粉。

她渺小如尘埃,面对着的无法理解甚至都不配去仰望的至高存在。她连尖叫都发不出,喉咙被无形的恐惧死死扼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感受着,自己和心爱的巨龙一起犹如断线的风筝,无可挽回地从万丈高空向着冰冷的大海急速坠落。

风在耳边凄厉地尖啸,下方瓦兰提斯灰黑色的屋顶和街道急速放大,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一切。

坠落的地点是瓦兰提斯城郊的一片浅海,巨大的冲击力掀翻了松软的土壤,砸出一个浅坑。

如果不是梅丽亚斯在最后关头惊醒振翅扑腾几下,那巨大而沉重的身躯摔落在海面,溅起惊人的海浪,它发出微弱痛苦的呜咽,庞大的躯体瘫软如泥,熔金的龙瞳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生理性的痉挛和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它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像一座崩塌的赤红山丘。

雷妮丝被巨大的惯性甩了出去,重重砸在冰冷的沙滩上,骨头仿佛散了架,她挣扎着想爬起来,想去看她的龙,但那股无形的精神冲击余波如同沉重的枷锁,依旧死死禁锢着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浑身酸软无力,眼前阵阵发黑。

瓦兰提斯士兵的脚步声如同沉重的鼓点,迅速由远及近围拢了过来。粗鲁地拖拽起如同破布娃娃般的雷妮丝,随后冰冷的铁链粗暴地套上她的手腕和脚踝,金属的寒意刺入肌肤。

她试图反抗,但刚刚遭受的灵魂冲击让她的脑海如同暴风雨后的废墟,一片狼藉,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更别说是力气了。

她只能任由自己被拖拽着踉跄前行。

士兵们没有处死她,而是粗暴地将她押向城市深处,押向那噩梦的核心——港口广场。

她被推搡着穿过拥挤喧嚣的人群,刺鼻的汗臭味和血腥味混合扑来。她的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越过一排排冰冷的瓦兰提斯士兵和高耸的审判台,最终死死钉在了广场中央那座狰狞的黑色断头台上。

就在她的目光抵达的刹那,就在帝蒙斯·贝勒里斯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全场之际——那闪着冰冷寒光的铡刀,在万众瞩目的关乎之中骤然落下!

噗嗤!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胆俱裂的声响,那是刀锋切入血肉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喧嚣,重重地击在她的耳膜,也击穿了她的心脏!

她看到了,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那个熟悉至极的身影,在刀锋落下的瞬间,几不可见地微微一僵。

那颗饱经风霜、银发如丝的头颅,已经彻底与躯体分离,滚落在肮脏的黑石地板上,可是那双眼睛仍旧没有闭上,仿佛有所感应似的转向了雷妮丝。

那喷涌而出的鲜血,在明媚的晨光下,刺目得如同地狱熔炉里倾倒出的岩浆,瞬间染红了断头台粗糙的表面,也染红了雷妮丝整个世界。

近在咫尺!

触手可及!

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像一个被钉在噩梦最深处的幽灵。

时间停止了!所有的声音消失了。

港口、人群、帝蒙斯甚至整个世界,都在她眼中褪去了颜色,化为一片无边无际的猩红。

那股支撑她跨越千山万海、无视生死危险的火焰,在科利斯的头颅落下、热血喷溅的瞬间,轰然熄灭。

她感觉自己的内心只剩下一个巨大冰冷、被彻底掏空的黑洞,呼啸着灌满了绝望的风雪。她的世界,彻底崩塌化为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短暂的瞬间,也好像是是漫长的几个世纪,她才有所感觉。

只是这个时候已经被粗暴地推搡着,沿着阴暗冰冷的石阶,深入瓦兰提斯黑墙的地牢腹地。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哐当关闭,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牢房里弥漫着永恒的霉味和腐朽气息。

借着甬道里摇曳不定的火把微光,她看到了角落里的两个人影。

一个瘦削佝偻,白发如枯草,裹在褴褛的布片中面壁而坐,仿佛要将自己融入石墙的阴影--那是她的祖父,曾经的“人瑞王”杰赫里斯·坦格利安。

另一个身影蜷缩在更深沉的黑暗里,银金色的长发沾满污垢,失去了所有光泽,瘦小的身躯一动不动就好像是一具被丢弃的破败玩偶。

那是她的小姑姑,盖瑞·坦格利安。

雷妮丝被扔在冰冷潮湿的石板上,铁链与地面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这声响打破了死寂,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国王祖父杰赫里斯缓缓地侧过头,露出一张布满深刻皱纹、苍白如纸的脸。那双曾经深邃威严如紫色星辰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两潭枯竭的死水,没有丝毫光亮。

他的目光落在雷妮丝身上,浑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里面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没有看到亲人的激动,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于怜悯的了然?

那眼神分明在说:“何必呢?何必再来这里陪我们一起走向最终的毁灭?”

雷妮丝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如同塞满了滚烫的沙子,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营救的壮举,她绝望的奔赴,她与梅丽亚斯经历的恐怖坠落,她目睹爱人惨死的锥心之痛……

这一切在这座绝望的地牢里,在祖父那洞悉一切又万念俱灰的目光注视下,都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荒谬绝伦的悲剧。

一场飞蛾扑火式的徒劳挣扎。她不仅没能拯救任何人,反而将自己和她忠诚的巨龙,一起送进了这个更深的囚笼。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海水,彻底淹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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