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栋默默阅读着新闻,当看到“赵昌明确认遇难”时,他的手微微颤抖。复仇完成了,但预期的满足感并没有来临,只有沉重的空虚和一丝莫名的恐惧。
电话响起,是林枫从“培训地”打来的。
“爸,你看新闻了吗?清泉山庄大火...赵昌明他...”林枫的声音异常平静。
“看了。”林国栋简短地回答。
短暂的沉默后,林枫说:“我明天的培训提前结束,晚上就能回家。”
挂断电话后,林国栋长久地注视着窗外。晨光中,城市依旧运转如常,仿佛昨夜的大火只是一场噩梦。
但他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永远改变。他们以正义之名点燃的火焰,不仅烧死了仇人,也烧掉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
复仇完成了,但救赎还远未开始。
林枫站在市立医院三楼的走廊窗前,望着又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至,红灯闪烁划破凌晨的黑暗。清泉山庄大火的消息在半小时前传来,整个医院瞬间进入紧急状态。
培训只是个幌子。当他无意中听到父母的计划后,就知道自己必须出现在这里——不是以复仇者的身份,而是以守护者的姿态。如果父母选择了这条不归路,那么至少由他来确保不会有无辜者因此丧命,也不会有人发现真相。
“林医生,急诊需要支援!”护士长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枫深吸一口气,戴上口罩,走向混乱的急诊大厅。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和消毒水的混合味道,痛苦的呻吟和医护人员急促的指令交织在一起。
第一批伤员已经送达,大多是轻度和中度烧伤。林枫迅速投入工作,检查伤情,下达医嘱,安抚患者。他的动作专业而冷静,但内心却波涛汹涌——每一个伤员都可能是父母复仇计划的间接受害者。
“三度烧伤,呼吸道灼伤,需要立即插管!”一位资深医生喊道,护士们推着一个重伤员冲向手术室。
林枫瞥了一眼担架上那张焦黑但依稀可辨的脸,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是副校长。尽管面部严重烧伤,但那副金丝边眼镜的残骸和特有的秃顶轮廓让林枫立刻认出了他。
“林医生?”护士疑惑地看着突然僵住的他。
林枫迅速恢复专业姿态:“准备手术室,我来了。”
在王明远被推进手术室的过程中,林枫的大脑飞速运转。这个人间接害死了他妹妹,现在生命垂危地躺在他面前。作为一名医生,他宣誓要挽救生命;但作为一个哥哥,复仇的渴望在内心燃烧。
手术室内,林枫配合主治医师进行紧急气管切开术。他的双手稳定得惊人,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高效。
“生命体征稳定了,”主治医师松了一口气,“林医生,做得好。”
林枫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看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他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严重烧伤意味着即使活下来,也将面临漫长而痛苦的治疗过程。
这算是一种正义吗?林枫不确定。
凌晨四点,又一批伤员送达。林枫在名单上看到了一个让他窒息的名字:赵昌明。
他几乎是小跑着来到急诊入口,看到医护人员正小心翼翼地将担架抬下车。赵昌明的状况比王明远更糟——全身60%以上三度烧伤,呼吸微弱,处于重度休克状态。
“立即送烧伤IcU,准备静脉输液和呼吸支持!”急诊主任指挥道。
林枫跟随担架来到IcU区域,却被挡在门外——只有资深烧伤科医生被允许进入。透过玻璃窗,他看着医护人员为赵昌明实施急救,内心充满矛盾。
这个人下令烧死了他妹妹,现在在死亡边缘挣扎。林枫发现自己竟然在希望赵昌明能够活下来——不是出于医者的仁心,而是因为他认为死亡对这种人来説太轻松了。活着承受痛苦或许是更公正的惩罚。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赵昌明的状况持续恶化。烧伤导致的电解质紊乱和感染开始发作,多个器官出现衰竭迹象。
早晨七点,林枫的换班时间已过,但他仍留在医院。在医生休息室里,他无意中听到烧伤科主任与其他医生的谈话。
“赵昌明的情况很不乐观,肾脏已经完全衰竭,肺部也严重受损。”主任叹息道,“即使奇迹发生他能活下来,余生也将在极度痛苦中度过。”
另一位医生压低声音:“说实话,这种程度的烧伤,或许...让他平静离去更人道。”
主任摇头:“我们已经尽了全力。现在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林枫悄悄离开休息室,心中已有决定。他不能让赵昌明就这么“平静离去”——那不是正义,而是逃避。
机会在下午出现。烧伤科主任临时被叫去会诊,委托林枫暂时监护IcU情况,特别关注赵昌明的生命体征。
独自站在赵昌明的病床前,林枫看着这个被绷带全身包裹、依靠呼吸机维持生命的男人。监控仪有节奏地发出滴滴声,显示着脆弱而稳定的生命迹象。
作为一名医学生,林枫学习过无数种让人看似自然死亡的方法。现在,这些知识即将被用于一个他从未想象的目的。
他检查了赵昌明的静脉输液袋——主要是维持电解质平衡和镇痛。林枫从口袋中取出事先准备的一小瓶氯化钾,这是他从医院实验室悄悄取走的。
只需要少量注入,就能引起高钾血症,导致心脏停搏。在严重烧伤患者中,这种并发症并不罕见,不会引起怀疑。
林枫的手颤抖着,针头靠近输液管的注射端口。
“哥,不要。”
恍惚中,他仿佛听到素素的声音。林枫猛地回头,但病房里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