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残片背面那三个血字“你输了”还没散味,寒星已经把冥河令捧到了阁规殿门口。
她脚步没停,像是真不知道那里头藏着什么。可我知道。
星盘比我还急。
它悬浮在殿门上方,篆文刚一扫到冥河令的气息,整块青铜盘就震了一下,弹出一行大字:【触逆鳞者,受三昧火刑】。
光幕落下,像一堵烧红的墙,拦在她面前。
寒星顿住,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不委屈,也不怕,就是有点愣——好像在说:“这也能算违规?”
我没说话,扇子轻轻一合,咔的一声。
上一章我还在拿规矩砸别人的脸,这一章我的人就被规矩拦住了门。挺好,打脸来得快,说明规则立得够硬。
但硬归硬,该破还得破。
我翻开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一页页翻过去。三千年前背烂的《道德经》注疏,现在看起来全是带批注的错题集。比如“雷劫第十三道会卡顿”,比如“彼岸花开时鬼差打哈欠”,再比如——
找到了。
“冥河水可熄三昧火。”
不是什么惊天秘密,也不是多高深的破解逻辑。就是一条被天道随手记下又忘了删的废弃条款,藏在初代冥河令使用说明的脚注里。没人记得,因为没人敢用冥河水碰三界正法之火。
除了我。
我抬手,指尖划过折扇骨上的刻痕:“星盘,执行漏洞覆盖程序。”
星盘纹丝不动。
我又说:“以《天命漏洞手册》第三卷第七条为凭,启动权限覆写,理由——护短。”
这次它动了。
篆文疯狂滚动,先是跳出一行【检测到非法操作】,接着变成【警告:此行为将载入《阁律异变录》】,最后卡了几秒,蹦出一句弹幕:【这锅我不背】。
然后光幕裂开一道缝。
寒星眨眨眼:“这就……过了?”
“没过。”我往前一步,直接站到她前面,“是它认怂了。”
话音刚落,地面火纹浮现,一圈圈往外扩散,像是要自燃起来搞个仪式性惩戒。这种小把戏,跟路边狗撒尿划地盘差不多意思。
我左脚踩下去,正好碾在阵眼上。
火纹抖了抖,灭了。
“她进殿,是我授意。”我抬头看着星盘中心那个闪着微光的血契印记,“你要烧,先烧我。”
星盘彻底安静。
连弹幕都不刷了。
寒星小心翼翼迈过门槛,回头看看那块还在冒烟的地砖,低声问:“这样……不太好吧?”
“不好?”我冷笑,“刚才谁在外面装模作样立三条规矩?第一条‘别惹我’,第二条‘别惹她’,第三条‘看第一条’。你现在问我好不好?”
她抿嘴,没吭声。
但我看得出来她在想什么。这丫头从小被人赶出村子,后来又被十八渊追杀,好不容易活下来,靠的就是守规矩——哪怕那规矩是狗屁。
现在倒好,主子带头砸自己定的规矩。
我转身盯着她:“你觉得,我立规是为了让你们听话?”
她摇头。
“是为了让别人闭嘴。”我说,“也是为了让某些躲在暗处的人明白——挑衅玄冥阁,不只是挑战一条铁链,而是挑战一个能改写规则的人。”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冥河令,轻声说:“可要是大家都这么干,规矩不就没了?”
“那就没了。”我摊手,“我又不是天道,干嘛非得维持秩序?我要的是威慑。谁敢动我身边的人,我就敢把他的世界搅成浆糊。”
她怔了一下,忽然笑了。
眼角那颗朱砂痣亮了亮。
“所以……您其实挺讲道理的?”
“放屁。”我抬手敲了她脑壳一下,“我只是比他们更不要脸。”
她揉着头嘿嘿笑,跟着我往殿内走。一路上星盘缩在角落,表面黯淡,像个被拔了电源的显示器。
到了主位前,我把扇子插回袖中,从怀里摸出那块带血的青铜残片,往桌上一拍。
“昨夜李玄通体内残魂波动一致。”我说,“有人趁我们开会,把封印钥匙偷了一角出来,还敢写‘你输了’?”
寒星凑近看:“这不是挑衅,是试探。”
“对。”我点头,“试探新规能不能动真格。”
“那我们现在……”
“去冥河。”我打断她,“取水。”
她一愣:“啊?”
“三昧火要灭,得用冥河水。但冥河水不能随便取,得令主亲自下河接引。你现在手里有冥河令,正好去走一趟。”
她皱眉:“就为了破个禁制,专门跑一趟冥河?”
“当然不是。”我瞥她一眼,“我是要去会会那个老东西。”
“冥河老怪?”
“他三千年前欠我半口牙。”我冷笑,“现在该连本带利吐出来了。”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我摆手:“别啰嗦,走。”
我们转身往外走,星盘突然颤了一下,浮到半空,篆文缓缓滚出几个小字:【下次死机,算工伤】。
我没理它。
踏出阁规殿那一刻,云海裂隙外风势骤起,吹得衣袍猎猎作响。我抬手一卷袖,混沌气息涌出,托起两人身形。
寒星抓着冥河令,指尖发烫。
“主人……”她飞了一会儿才开口,“万一路上遇到埋伏?”
“遇到就砍。”我说,“砍不死就骂,骂完再砍。”
她嗯了一声,握紧了令。
飞行途中,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刚才那个漏洞……‘冥河水可熄三昧火’,您是怎么知道的?”
“书上写的。”
“哪本书?”
“一本没人看得懂的破书。”我笑了笑,“专记天地犯傻的时候。”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远处天边,一层灰雾渐渐浓了起来。那是冥河上游的气息,混着亡魂未散的执念和河底沉尸的低语。越靠近,空气就越沉,像是泡在冷水里的布。
我知道冥河老怪已经在等了。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场热闹,尤其是当这场热闹可能让他赚一笔的时候。
风更大了。
寒星靠我近了些,低声问:“待会儿见了他,我能提那三百魂币的事吗?上次打赌输的,他说要扣我三年俸禄……”
“不能。”我面无表情,“你输给他的钱,我一分都不会替你还。”
她顿时垮脸。
我侧头看她一眼:“不过——”
她眼睛亮了。
“你可以告诉他,债主来了。”我唇角一扬,“顺便问问,他船底那块松了的木板,修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