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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号源被成功拔除,陆宅内部潜在的毒刺暂时清除,但这并未让陆沉夜感到丝毫轻松。沈蔷薇那幅充满隐喻的画和关于“屏幕”、“红色警告”的呓语,像一块巨石投入他心湖,激起了惊涛骇浪。

她的真实记忆,那些属于“林晚”——那个聪慧、坚韧、在陆氏集团设计部默默发光的设计师的记忆,似乎正在顽强地试图冲破牢笼。这与被植入的、关于“顾家养子=仇人”的错误记忆形成了激烈的冲突。

这种冲突体现在她后续的行为上,变得更加微妙和难以预测。

有一次,护士推着她在病房内缓慢活动,经过窗帘时,沈蔷薇无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捻了捻窗帘的布料,眉头微蹙,用极低的声音自语:“……这批次的面料……色牢度好像有点问题……供应商得换……”

完全是设计师审视材料的专业口吻。

还有一次,医疗团队尝试用不同颜色的卡片测试她的色彩辨识能力。当她看到一张饱和度略高的蓝色卡片时,眼神停留了很久,然后非常肯定地、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挑剔说:“这个蓝……太跳了,不适合做主色调,压不住场。”

护士们面面相觑,既惊讶于她清晰的表达,又对她话语中透露出的专业背景感到不可思议。

陆沉夜通过监控听着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他欣喜于她思维的活跃和部分技能的回归,这证明她的大脑核心功能受损并不严重。但另一方面,这种基于“林晚”身份的本能反应,与她对他这个“陆总”的完全遗忘和潜在敌意形成了尖锐对比,让他倍感煎熬。

他必须更加小心。任何与“陆氏集团”、“陆总”相关的直接刺激,都可能打破目前的平衡。

他调整了策略。让医护人员在与她交流时,完全避免提及任何与公司、职位相关的词汇,只专注于她当下的康复和生活需求。同时,他让厉南星筛选了一些绝对安全、不含任何商业信息的优秀设计作品(匿名处理)和舒缓的自然风光纪录片,在她清醒时播放,希望能温和地滋养她与美好事物连接的那部分脑区。

他甚至开始尝试一种极其克制、迂回的“靠近”。

他不再满足于仅仅通过监控观察。他会选择在她沉睡或注意力完全被其他事物(如窗外的飞鸟、播放的纪录片)吸引时,悄无声息地进入病房,站在离她最远的角落,沉默地凝视她片刻。

他不敢发出任何声响,不敢让她闻到自己的气息,只是像一个沉默的守护影子,贪婪地汲取着她平静存在的模样,哪怕只有短短几分钟。

这种靠近既是一种甜蜜的折磨,也是一种必要的试探。他需要让她的大脑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下,重新习惯他物理存在的“无害性”,哪怕是在无意识层面。

这天傍晚,沈蔷薇的精神似乎不错,正专注地看着一部关于海底世界的纪录片。五彩斑斓的鱼群和静谧的深蓝让她眼神柔和。

陆沉夜悄声走进病房,站在门边的阴影里。

就在这时,纪录片解说词提到了一句:“……这种鱼拥有极强的环境适应能力,即使身处黑暗,也能找到生存的方向……”

沈蔷薇似乎被这句话触动,眼神恍惚了一下,无意识地低声重复:“……适应能力……找到方向……”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困惑,转过头,目光茫然地扫过房间,最终……落在了站在阴影里的陆沉夜身上。

陆沉夜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全身肌肉绷紧,做好了随时被她恐惧尖叫驱逐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激烈反应并没有发生。

沈蔷薇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刻骨仇恨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陌生的……打量和迷惑。她看了他好几秒钟,像是在努力辨认一个模糊的影子。

最终,她似乎没能从空洞的记忆里找到任何关于这个身影的信息,只是极轻地、几乎听不见地喃喃了一句:“……你是谁?……好像……有点……眼熟……”

说完,她便转回头,继续看向屏幕,仿佛刚才只是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陆沉夜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那句“有点眼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防备和冰冷外壳,带来一阵尖锐的酸麻和汹涌的狂喜!

哪怕只是最细微的、基于视觉残留或某种深层潜意识的模糊感觉,也足以让他看到一丝裂缝中的曙光!

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深深地、贪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病房。

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他才允许自己缓缓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抬手捂住了眼睛,指缝间有难以抑制的湿润。

这是自她苏醒以来,第一次没有用仇恨的目光看他。

哪怕只是遗忘,也好过憎恨。

偏宅花园,陆晚星正对着一株蔫头耷脑的玫瑰发愁。陈鑫手臂受伤后,虽然还能执行任务,但那些需要精细操作的园艺活暂时没法帮她做了。她笨拙地学着修剪,却差点把花枝剪断。

陈鑫远远地看着,眉头微皱,下意识想上前帮忙,脚步刚动,又猛地停住。父亲严厉的警告和身份的鸿沟像无形的枷锁,锁住了他的动作。他只能看着她手忙脚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样难受。

陆晚星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正好对上他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她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和失落,随即低下头,更加专心地(且笨拙地)摆弄起花枝。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压抑的张力。

陈伯站在主楼窗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知道,有些东西,不是靠阻拦就能消失的。但现实的阻碍,却又如此沉重。

南方,韩墨和林小鹿根据钱庄的线索,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个可能知晓内情的、已经金盆洗手多年的“暗河”前成员。然而,当他们赶到对方藏身的小镇时,却发现那人已于前夜“意外”溺水身亡。

线索再次中断,但死亡的 timing 过于巧合,反而印证了他们追查方向的正确性,也预示着更大的危险。

“对方已经察觉了。”韩墨眼神冰冷,“我们必须更快。”

林小鹿看着冰冷的河水,握紧了拳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错位的记忆,克制的靠近,无声的情愫,紧追的杀机……所有的线,都在向着一个未知的节点汇聚。沈蔷薇脑中那片混沌的战场,胜负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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