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推开抢救室的门时,走廊里的三个人几乎是同时冲了上去。
白大褂上还沾着消毒水的味道,他的表情严肃,手里攥着病历本,开口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
“病人家属,病人是急性胃出血,胃黏膜有多处损伤,需要立刻转入普通病房观察。”
他顿了顿,翻开病历本,指着上面的检查数据继续说:
“从报告来看,他的免疫力现在非常低,比正常成年人低近30%,应该是长期作息不规律、反复感冒加上这次酒精刺激导致的。接下来必须绝对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尤其是肠胃,生冷、辛辣、酒精都要严格忌口,连情绪波动都得避免。”
顾母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顾父扶着她的肩膀,脸色也很难看:
“医生,我们知道了,一定好好照顾他。我们想给他请病假,带回家调养,您看可以吗?”
“带回家静养是最好的选择,但要注意每天监测体温和血压,有任何不适立刻送医。”
医生点头,又叮嘱了几句护理细节才离开。
裴川站在旁边,心脏一点点往下沉。
他知道顾屿需要静养,可一想到顾屿要被带回家,一周甚至更久见不到面,恐惧就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想开口说“让我照顾他”,却看着顾屿父母紧绷的脸色,终究没敢出声,只能攥紧了还在渗血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病房里,顾屿是被鼻腔里的痒意弄醒的。
还没睁眼,他就下意识地蜷起身体,肩膀微微发抖,连着打了三个轻喷嚏:
“阿嚏——阿嚏——阿嚏——”
声音虚弱得像蚊子哼,刚想抬手揉鼻子,就感觉到额头上覆着一只微凉的手——是护士在测体温。
“体温39.2度,比之前降了些,但还是高烧。”
护士的声音落在耳边,顾屿才慢慢睁开眼。
视线还很模糊,最先看到的是父母熟悉的脸,他的身体瞬间僵住,像受惊的小动物,声音沙哑地问:
“爸…妈…你们怎么在这儿…咳咳…”
咳嗽牵扯到胃部的伤口,他疼得皱紧眉头,转头时,又看到了站在病床边的裴川——对方眼睛肿得像核桃,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顾屿的心猛地一沉,赶紧闭上眼,做好了接受责骂的准备——他知道,自己这次又让所有人担心了。
“你还知道问我们怎么在这儿?”
顾母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摸到的全是骨头,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感冒没好就去那种吵闹的地方,还喝洋酒!你看看你现在瘦成什么样子了?手腕细得一折就断,脸色白得像纸,胃都出血了,你是想把我们吓死吗?”
“我已经帮你跟学校申请了病假,一周,这一周你必须跟我们回家住。”
顾父的语气强硬,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家里有阿姨做饭,能给你熬养胃的粥,比你自己住方便,也能随时看着你。”
顾屿猛地睁开眼,虚弱地摇了摇头:
“我不回…我自己住也能好好养…不用麻烦你们…”
他不想回父母家,不是怕被管束,是怕父母发现他和裴川的关系,更怕自己会忍不住想念裴川,却连见一面都难。
“麻烦?”
顾母提高了声音,又怕刺激到他,赶紧放轻语气,“你都这样了,还跟我们说麻烦?上次你发烧到39度,自己在家硬扛,要不是裴川发现,你打算扛到什么时候?这次又胃出血,你再这样折腾自己,身体迟早要垮!”
裴川站在旁边,看着顾屿苍白的脸和眼底的抗拒,心里又疼又急。
他想帮顾屿说话,却知道顾屿父母是为了顾屿好,只能小声说:
“叔叔阿姨,顾老师要是不想回家,我可以照顾他…我会每天给他做养胃的粥,按时提醒他吃药,绝对不会让他再受刺激…”
“不用麻烦你了,小裴。”
顾父打断他,语气缓和了些,“这次的事,你也有责任,但我们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顾屿回家,我们能更放心。”
顾屿看着裴川失落的眼神,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他还想说什么,鼻腔里的痒意又涌了上来,只能偏过头,对着枕头打了个喷嚏:
“阿嚏——!”
喷嚏牵扯到伤口,他疼得闷哼一声,脸色更白了。
顾母赶紧递过纸巾,语气软了下来:
“好了,别说话了,先好好休息。等你好点了,我们就带你回家。”
顾屿没再反驳,只是闭上眼睛,眼泪悄悄从眼角滑落。
他知道父母是为了他好,可一想到接下来一周见不到裴川,想到要和裴川分开,心里的难过就压过了身体的疼痛。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的滴答声和裴川压抑的呼吸,那份难舍的距离,像一道无形的墙,把他和裴川隔在了两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