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六婶是怎么修理他六叔的，年轻人不敢瞧。
道友已死，溜为上策。
沈凤清悄摸摸离场，躲进灶房，跟同样躲在灶房的许燕秋眼对眼。
哈，好尴尬。
提张小马扎挨门板坐，沈凤清调侃，“你躲得挺熟练。”
许燕秋忍笑，用小铲子铲了一把灶灰在地上铺平，又拿了根没烧完的小树枝在上面写字：1生2熟。
“一回生二回熟？叔到底被修理过多少次？”
许燕秋作无奈摊手状，两人再次相视笑开。
“我以为你们要到下午才回来，县城好玩吗？”沈凤清坐的位置巧妙，恰好背光。
在灶房里看他，就看得不太真切。
只能看到对方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似乎在等回答。
许燕秋低头，把灶灰上的字抹平重新写：遇事，没玩。
想了想她又写：早知道我看家，你陪去。
“等叔身体再好点不需要人在旁边看护了，我陪你们去玩。”男人起身，投下的阴影一瞬把许燕秋罩住。
没等许燕秋抬头看，一只干燥大手就在她脑袋上轻扣了下，“走了，我去张奶奶家躲躲。”
许燕秋，“……”
看着男人离去背影，许燕秋失笑。
这人，读书时的臭毛病竟然还没改，喜欢张开手扣她脑袋。
沈凤清走出许家院子，靠墙静站了会，才重新迈步往张家走。
张奶奶要去装假牙，身边有个人能帮着跑前跑后更方便，他陪着去其实更合适。
可如果他去了，燕秋就得留在家看家照顾老爷子。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出过村子了。
所以最后他也没说去，只找了村长，让村长给李春华打了个电话。
本以为这次她能在外面玩个开心，可惜总有意料之外。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
夜。
十一个村村长在新村村委办聚头。
一盏光线黯淡的电灯尽职尽责发光。
底下十一颗脑袋在长桌旁围成一圈，相互反馈信息。
“修镇菜市场，一车菜一早上清空。”
“双江镇，一车菜一早上清空。”
“县城那边是我负责的，两车菜运到菜市场，一说是凤凰屯的菜，立刻被疯抢。”
“我们摸了桂城西站菜市场、南山菜市场、瓦窑口菜市场三个地方，早上菜卖得一般，反转在下午！剩下的菜被抢空！”
一开始，秉持村长的老成持重，大家伙说话时还能维持平稳。
越到后面表情越克制不住。
等市区那边情况反馈出来，有人已经开始用力拍桌了。
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咧开了嘴大笑。
爽！
爽啊！
“凤凰屯的菜好吃，我们荔县各个城镇有人早早听说过，上市的菜被抢空其实在我们预料之中。”
“可市里可不知道这事儿啊！谁能想到？我以为要打出口碑，至少需要多跑几趟，花个十天半月功夫！”
“没想到还不到一天，就出现了复购疯抢！”
“不够卖！根本不够卖！菜还是少了！”
那些菜从自己手里被人疯抢，村长们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凤凰屯人当初卖菜的心情。
当真是好货不怕卖！
这个合作合作得太好了！
脑子活络的几个，已经能预见以后的情况。
只要凤凰屯的供货充足，别说本市，他们闯出本省、享誉全国都有可能！
这已经不仅仅是赚钱的事儿，还是荣誉！更是他们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作为这项合作的第一代元老级人物，以后他们的名字必定会镌刻在新篇章的第一页！
他们家族在本地也势必会水涨船高走向繁荣！
“走！去付货款！绝不拖欠！”朝贵村长摸着腰包里鼓鼓的钞票，一拍桌子站起。
其他人没有二话，跟着起身。
拖欠？开玩笑！
给他们喝两斤白干他们都不能这么干！傻么？
跟凤凰屯合作的机会可只此一次！他们绝对不可能给别人让位！
外头天黑了有什么关系？
夜深了有什么关系？
他们今晚指定睡不着，把好消息带去凤凰屯，就让大伙一块睡不着吧！
“那四十亩地的菜，还得等上一两个月才能收，早知道咱早点去投诉！”
早点投诉，那四十亩地就能早点拨给凤凰屯，他们现在不就有成倍的菜收了吗？
一行人想到这点就牙疼，亏了好多钱啊！
“猫儿山开荒也快完成了，我听李老哥说他们打算种果树……你们说咱能不能说服他们，要不就种菜算了？”
“想什么呢，我告诉你们，眼光放长远点，种上的果树，两三年以后也是咱帮卖！合作协议上写着呢！”
“对对对，我想差了，我耐心点，耐心点。”
啊！钱啊！
……
第二天一大早，凤凰屯又响起刺耳的敲锣声。
锵锵锵，锵锵锵——
小苗儿眼睛睁不开，瘪着小嘴支棱脑袋，一会功夫又趴了下去，把自己埋进被单里。
龙佩珍正在灶房忙活，听到声音朝许燕秋交代了两句，腰间围裙都没脱，急匆匆往外走。
村里有大事才这么着急敲锣。
上回敲是为了商量跟各个村子合作卖菜的事，这回不知道又是啥。
王三姑婆也刚从家跑出来，跟龙佩珍前后脚走。
“又有大事了。我猜一准是好事！”王三姑婆乐观得很。
“那你猜猜是啥好事？”
“啧，猜啥？去集合不就知道了吗，走快点！人矮腿也短！”
龙佩珍，“……”啐！
两人赶到晒谷场时，场上已经来了不少人，都是住得近的。
老村长拿着个大喇叭，单手叉腰站在人群前头，神色恹恹，眼皮子要睁不睁好像没睡够的模样。
“……”王三姑婆笑脸收起，突然有点不敢继续乐观。
她手肘杵了杵龙佩珍，偏头咬耳朵，“村长脸色有点不对劲啊，难道是坏事？”
“急啥，等村长说就知道了，腿长嘴也长，消停点。”
“……”
这老货，小气鬼。
耐心差的不止王三姑婆一个。
老李头手里蒲扇往地上一扔，当垫子坐，“村长，一大早就敲锣，啥事这么急啊？我这刚起床脸都没来得及洗呢！有事你先说，别卖关子了！”
李水根撑开眼皮子，“不急，等人齐喽。”
他再眯眼睡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