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晋军蹲在流年观门槛上,正用牙刷给龟丞相刷背。这老龟不知咋回事,昨儿从张鹏那回来就缩壳里不露头,直到刚才才慢悠悠探出脑袋,背甲上还沾着点黑灰——估计是被张鹏的煞气化的。
我说老龟,沈晋军蘸了点沐浴露,力道放得极轻,下次再敢往煞气堆里扔虾干,我就把你炖成龟苓膏,给萧霖当药材送去。
龟丞相像是听懂了,爪子扒着盆沿往外挣,尾巴还不忘扫了沈晋军手背一下,溅了他一脸水。
嘿,还敢袭警......啊不,袭道!沈晋军抹了把脸,刚要跟老龟理论,院门外突然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力道重得像是在砸墙。
谁啊?收水费的还是查暂住证的?沈晋军拎着湿漉漉的牙刷就去开门,心里琢磨着最近没欠电费啊。
门一拉开,差点没把他吓坐地上。
门口站着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个子得有一米九,肩宽背厚,脸上却白得像涂了面粉,眼眶是两团乌青,嘴角还挂着点黑血。最瘆人的是他手里拎着个大纸箱,箱子上印着四个歪歪扭扭的红字:货到付款。
您是金土流年道长不?工装男开口,声音跟砂纸磨铁板似的,有您的快递,麻烦签收一下。
沈晋军往后缩了缩,偷偷摸向背后的桃木剑——这货身上的阴气,比上次邓梓泓带来的那只吊死鬼重三倍,妥妥的厉鬼没跑了。
我没买东西啊,沈晋军挤出个假笑,是不是送错地方了?你看这破道观,像是买得起货到付款的主儿吗?
没错,地址写着呢:横江市青山区老槐巷三号流年观,收件人金土流年。工装男把纸箱往前递了递,沈晋军这才发现他手腕上戴着个电子表,表针倒着转,寄件人是......黑月会。
黑月会?沈晋军心里咯噔一下,他们还搞起快递业务了?寄的啥?炸弹还是符咒?
不清楚,工装男面无表情,但单子上写着,必须本人签收,还得付......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单据,付一百个阳气点。
阳气点?沈晋军懵了,这玩意儿能当钱花?我只有人民币、微信和支付宝啊。
阳气点是玄门通用货币,叶瑾妍的声音从桃木剑里飘出来,带着点警惕,通常是道士或灵体用自身阳气或阴气转化的,一百个相当于普通道士半个月的修为,黑月会这是故意找茬。
沈晋军一听就不乐意了:找茬就直说,搞啥快递包装?再说了,我一个穷道士,哪来一百个阳气点?要不我给你扫五十块钱?凑个吉利数。
工装男没理他,只是把纸箱往门槛里又推了推,乌青的眼眶盯着沈晋军:不付款也行,按规矩,货主可以选择以物抵账
以物抵账?沈晋军眼睛一亮,我这观里破烂多,你看那口破钟咋样?是我爷爷那辈传下来的,敲着贼响,能镇住方圆三里地的孤魂野鬼......
不必了。工装男打断他,视线落在沈晋军脚边的水盆里,准确地说,是落在龟丞相身上,这只灵龟阴气足,正好抵一百个阳气点。
我呸!沈晋军立马把水盆往身后挪了挪,你咋不抢呢?老龟是我观里的吉祥物,镇馆之宝!别说一百个阳气点,就是一千个也不卖!
龟丞相像是听懂了,突然伸长脖子,对着工装男地喷了口水花,溅了他一脸。
工装男抹了把脸,脸色更白了,身上的阴气地涨了一截,周围的空气都凉了好几度。他手里的纸箱突然响了一声,像是里面有东西在动。
别逼我动手。工装男的声音冷了下来,手指关节捏得发白,黑月会的规矩,送不到货,就得拿收件人的魂抵。
哎哟喂,还威胁我?沈晋军梗着脖子,心里却在打鼓——这厉鬼看着不好惹,硬拼肯定吃亏。他偷偷摸出手机,点开微信给邓梓泓发消息:速来流年观救场,有厉鬼快递员强买强卖,再不来老龟就成别人下酒菜了!
消息刚发出去,纸箱突然剧烈晃动起来,还传出的撞墙声,像是里面关着活物。
这里面到底是啥?沈晋军好奇心压过了恐惧,不会是张鹏那小子被打包寄过来了吧?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叶瑾妍的声音带着点兴奋,我倒要看看黑月会又耍什么花样。
沈晋军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掀纸箱盖。工装男没拦他,只是站在原地,像尊石像似的盯着他。
盖子一掀开,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檀香的气息涌了出来,里面居然是个半人高的陶俑,穿着古代的官服,脸是青灰色的,眼睛是空的,黑洞洞的看着瘆人。
这是......沈晋军皱了皱眉,陪葬品?黑月会改行做古董生意了?
不是陪葬品,是替身俑叶瑾妍的声音沉了下来,是黑月会常用的邪术道具,能吸收活人的阳气,替主人挡灾。这只俑里还封着至少三个生魂,看阴气浓度,都是横死的年轻人。
沈晋军心里一咯噔,再看那陶俑的空眼眶,突然觉得像是在盯着自己看。他赶紧把盖子盖回去:这玩意儿我可不要,你赶紧拿走!送你了,不用找钱!
晚了。工装男突然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黑黄的牙,你已经碰过箱子了,按规矩,就算拒收,也得留个。
话音刚落,他突然伸出手,直扑沈晋军身后的水盆。龟丞相吓得地缩回壳里,水盆被带得翻倒在地,水洒了一地。
我操!沈晋军急了,抓起桃木剑就往工装男胳膊上劈,敢动我老龟,我让你回不去黑月会!
桃木剑带着金光劈在工装男胳膊上,发出一声,像是烤肉。工装男闷哼一声,后退了两步,胳膊上冒起黑烟,乌青的眼眶里闪过一丝惊讶:你这剑......
祖传的,专治各种不服!沈晋军趁机把水盆扶起来,把缩壳的老龟护在身后,赶紧滚,不然我召唤祖师爷收拾你!
其实他哪会召唤祖师爷,也就是瞎咋呼。但工装男好像还真信了,犹豫了一下,突然从兜里掏出个快递单:既然你不收货,那就签这个拒收回执
沈晋军一看,单子上写着:收件人拒绝接收黑月会赠礼,自愿以自身三年阳寿作为拒收补偿
我签你个大头鬼!沈晋军把单子撕了个粉碎,阳寿给你?我还想多活几年娶媳妇呢!要打就打,别搞这些弯弯绕绕!
工装男彻底没了耐心,身上的阴气暴涨,周围的树叶都被卷得乱飞。他猛地一拳砸向沈晋军,拳头上裹着层黑雾,看着就不好接。
沈晋军赶紧往旁边躲,没成想脚下一滑——刚才洒的水还没干,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桃木剑也飞了出去。
眼看拳头就要砸下来,突然一道金光从斜刺里射过来,地撞在工装男拳头上。黑雾瞬间被打散,工装男惨叫一声,后退了好几步。
沈晋军抬头一看,邓梓泓站在院门口,手里捏着张黄符,脸上还带着点面包屑——估计是从早餐桌上直接赶过来的。
龙虎山办事,黑月会的人也敢动?邓梓泓把符纸收好,走到沈晋军身边,踢了他一脚,还愣着干啥?起来啊,被个快递员揍趴下,传出去丢不丢玄门的人?
你来得正好!沈晋军爬起来,捡起桃木剑,这货要抢我老龟抵账!
工装男看了看邓梓泓,又看了看沈晋军,突然冷笑一声:既然龙虎山的人来了,这单我不送了。他指了指地上的纸箱,但这东西,你们留着吧——黑月会的礼,从来没有拒收的道理。
说完,他原地化作一阵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带着那张被撕碎的回执单也没了踪影。
沈晋军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我靠,黑月会越来越离谱了,居然搞起物流了?下次是不是该开个外卖平台,专门给鬼送餐?
邓梓泓没理他的吐槽,蹲下身打量那个纸箱,眉头皱得很紧:这替身俑不对劲,阴气里混着点尸气,像是......用活尸炼过的。
活尸?沈晋军凑过去闻了闻,难怪一股馊味,比张鹏身上的煞气还难闻。
别碰!邓梓泓拦住他,这种俑会吸阳气,你刚才碰了盖子,估计已经被缠上了。他从包里掏出个小铜镜,对着沈晋军照了照,镜面立马蒙上一层黑雾,你看,阴气已经沾身了。
沈晋军吓得赶紧摸自己胳膊:那咋办?要不要给萧霖打个电话,让他送点消毒水来?
消毒水没用。叶瑾妍的声音响起,得用阳气冲掉。最简单的法子,晒太阳,晒足三个小时,或者......
或者啥?
让邓梓泓给你输点阳气。叶瑾妍的声音带着点调侃,龙虎山的道士阳气足,比晒太阳管用。
邓梓泓脸一红,差点把铜镜扔地上:胡说八道!我龙虎山的阳气岂能随便给人?再说了,还有别的法子——烧艾草熏,再配上糯米水洗澡,也能去阴气。
艾草糯米?这不是端午节驱邪的套路吗?沈晋军乐了,早说啊,我观里有,去年剩下的,还没发霉呢!
他刚要起身去拿艾草,院门外又响起敲门声,这次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犹豫。
不会又来个退货的吧?沈晋军嘀咕着去开门,门口站着个穿白衬衫的年轻人,戴眼镜,手里拎着个保温桶,看着像个上班族。
请问......这里是流年观吗?年轻人推了推眼镜,语气很客气,我是隔壁小区的,叫李哲,昨天在网上看到您这儿能看风水,想请您去看看我家,总感觉晚上有人在客厅里走路,而且......他压低声音,我的拖鞋总被人换位置,早上起来左脚的鞋总在右脚边。
沈晋军眼睛一亮——生意上门了!刚才被厉鬼折腾的气顿时消了一半。
有活干了!他拍了拍邓梓泓的肩膀,老邓,帮我看会儿家,盯着那破箱子,我去去就回!
邓梓泓皱眉:你身上还有阴气呢......
回来再熏艾草呗!沈晋军已经抓过外套,对着李哲笑得热情,李哥是吧?客厅走路声?拖鞋移位?小问题!保证给你解决得明明白白,收费公道,童叟无欺!
叶瑾妍在剑里叹了口气:真是个财迷,命都快没了还想着赚钱。
沈晋军没理她,推着李哲就往外走,路过门槛时还不忘回头喊:看好我老龟!别让它偷偷啃那陶俑,万一吃坏肚子......
话没说完,就被邓梓泓扔过来的一个艾草包砸中后脑勺。
赶紧滚!邓梓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早点回来处理你的阴气,别到时候被鬼附了身,还得我来救你!
沈晋军摸着后脑勺,嘿嘿笑着跟李哲走了。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老长,谁也没注意,那个放在院子里的纸箱,盖子悄悄开了条缝,一只青灰色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地上的水渍,留下个漆黑的印子。
而水盆里的龟丞相,突然又缩回了壳里,任凭邓梓泓怎么敲盆,就是不露头。
流年观的热闹,看来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