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睢阳(叛军巢穴·靖难元年秋):
睢阳城,这座中原繁华的梁国都城,此刻已被五国联军——昌邑王刘髆、胶东王刘寄、淄川王刘志、广陵王刘胥、济北王刘浡的十万大军彻底淹没。
它不再是繁华的都市,而更像是一座巨大的、混乱不堪的军营与劫掠场。空气中弥漫着汗臭、牲畜粪便、劣质酒气、食物腐败的混合恶臭,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睢阳城外,原本阡陌纵横的良田沃野,如今已被践踏成一片泥泞的荒原。连绵数十里的营盘,如同杂乱无章的疮疤,铺满了视野。
营寨毫无规划!帐篷、窝棚胡乱搭建,甚至有人露天席地而卧。垃圾遍地,污水横流。巡逻警戒?形同虚设!军官们不知去向,士兵们三五成群,袒胸露怀,吆五喝六。
“征粮”的旗号早已被抛诸脑后!一队队如狼似虎的士兵,手持刀枪,踹开民宅商铺的门板!见粮抢粮!见钱抢钱!见物抢物!稍有反抗,轻则拳打脚踢,重则拔刀相向!
哭喊声、哀求声、打砸声、狞笑声……此起彼伏!街道两旁,店铺十室九空!门窗破碎!一片狼藉!士兵们如同蝗虫过境,将睢阳周边村镇洗劫一空!
抢来的鸡鸭牛羊被当场宰杀,架在篝火上烧烤;抢来的布匹绸缎被随意撕扯铺地;抢来的铜钱金银在赌桌上叮当作响!
夜幕降临,混乱更甚!不少兵痞借着“搜查奸细”之名,闯入民宅,肆意凌辱妇女!惨叫声、哭泣声在深夜里格外刺耳!
稍有姿色的女子,或被强掳入营充当营妓,或被军官们霸占!城中稍有头脸的大户,纷纷紧闭大门,将女眷藏入地窖密室,惶惶不可终日!
各王带来的军队之间,也并非铁板一块!为争夺更好的营地、更多的“战利品”、更靠近水源的位置……不同派系的士兵经常爆发大规模械斗!死伤时有发生!
军官们非但不制止,反而纵容麾下争抢,以此彰显实力!军营中,随处可见鼻青脸肿的士兵和丢弃的破烂兵器。
与城外军营的混乱肮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睢阳城内被叛军占据的梁王宫和各大官邸府苑。这里,成了反王们醉生梦死、争权夺利的享乐天堂!
雕梁画栋的宫殿内,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美酒佳肴堆积如山!昌邑王刘髆身着华服,斜倚在原本属于梁王的蟠龙宝座上,醉眼朦胧。
他怀中搂着强掳来的梁国后妃,脚下跪着瑟瑟发抖的梁国旧臣,正在欣赏殿中妖娆的舞姿。
“哈哈哈!好!跳得好!” 刘髆拍手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中闪烁着贪婪和迫不及待的光芒,“待本王……不!待朕!踏平长安!诛杀伪帝!登基大宝!尔等……皆是从龙功臣!封侯拜相!裂土封疆!指日可待!!”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坐在未央宫御座上的景象,言语间已以“朕”自居!
然而,殿内的气氛却并非一片和谐。一众反王各自心怀鬼胎。
胶东王刘寄此时坐在下首,眼神闪烁,皮笑肉不笑地附和着刘髆,手中却把玩着一颗从梁王宝库中抢来的硕大夜明珠,心中盘算着:“哼!昌邑小儿!也配称帝?待攻破长安……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淄川王刘志 则搂着两个侍女,旁若无人地上下其手,对刘髆的豪言壮语充耳不闻,只关心眼前的享乐。
广陵王刘胥和济北王刘勃: 在大声划拳赌酒,面前堆满了抢掠来的金银珠宝,醉醺醺地嚷着:“昌邑王兄!打下长安!我要关中良田千顷!”
“我要未央宫的美人!!”
皆是奢靡无度, 他们挥霍着抢掠来的财富!夜夜笙歌!醉生梦死!梁王宫中的珍玩被随意赏赐给歌姬舞女;美酒如同流水般消耗;珍馐美味吃不完便倾倒喂狗!
全然不顾前线将士的疾苦!更无人关心粮草转运是否顺畅!在他们看来,睢阳府库充盈,沿途郡县皆可劫掠,粮草……取之不尽!
短暂的“胜利”冲昏了他们的头脑!他们沉浸在“十万大军”的虚妄强大中,以为长安唾手可得!
对于粮道可能存在的隐患?斥候回报的零星袭扰?他们嗤之以鼻!“些许毛贼!何足挂齿!”
“定是溃兵流寇!待大军开拔!碾碎便是!”
他们只关心眼前的享乐和……瓜分胜利果实时的份额!昌邑王刘髆更是迫不及待地开始讨论“登基大典”的规制和“分封”诸王的方案,引得其他诸王表面附和,内心却各有盘算,暗流涌动!
睢阳城内外的百姓,如同生活在炼狱之中!叛军所过之处,十室九空,鸡犬不宁!
粮食被抢!财物被夺!妻女受辱!房屋被占!稍有反抗,便是家破人亡!街道上,随处可见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百姓,如同行尸走肉般游荡。
饿殍时有出现,被叛军士兵如同垃圾般随意拖到城外丢弃。瘟疫的阴影,开始在混乱肮脏的军营和贫民区蔓延。
仇恨的火焰,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中疯狂燃烧!茶馆酒肆的角落,破败的屋檐下,人们交换着愤恨的眼神,用只有彼此能懂的低语咒骂着这些“国贼”、“禽兽”!他们偷偷藏起最后一点口粮,磨利了菜刀斧头……等待着……复仇的机会!
那些被迫投降或暂时隐忍的梁国旧吏、地方官员,更是度日如年!他们强忍着屈辱,在叛军的淫威下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秩序,内心却如同油煎!
他们亲眼目睹了叛军的残暴、无能和内部的勾心斗角,心中早已绝望!一封封密信,如同石沉大海,传向长安方向!
他们日夜期盼着……期盼着那面“汉靖难皇帝刘”的龙旗!期盼着王师……早日到来!将他们从这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还睢阳……一个朗朗乾坤!
在一个被叛军洗劫一空的破败书肆角落,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儒生,颤抖着双手,用烧焦的木炭,在残破的墙壁上,一笔一划地写下:
“苛政猛于虎!叛军毒如蝎!”
“梁地泣血!盼王师!”
字迹歪斜,却力透墙壁!如同无数睢阳百姓心中……无声的呐喊与泣血的期盼!
而在城外通往函谷关的官道上,赵充国的“断刃营”,如同暗夜中的毒刺,正悄然逼近叛军那看似庞大、实则脆弱的后勤命脉!睢阳的喧嚣享乐与混乱劫掠,掩盖了即将到来的致命危机!
昌邑王和他的“盟友”们,依旧沉浸在称孤道寡的美梦中,浑然不觉……饥饿与恐慌的阴影,正随着粮道的寸寸断裂,悄然笼罩向那十万“大军”!
而民间的怨愤与期盼,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只待那来自长安的……正义之火!将其彻底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