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金辉漫过徽山的峰峦,将崖边的积雪染成温暖的橘色。李淳罡收剑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慵懒的从容,木剑归鞘的轻响在寂静的山风中荡开,竟有几分余韵悠长。
林晚星望着他鬓角那几缕被霞光映得透亮的白发,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书里的李淳罡,是剑的化身,是传奇的注脚,可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却是个会为逝去的人固执,会在练剑后额头冒汗,甚至会低头说一句“对不起”的……寻常人。
“走吧,回去了。”李淳罡率先转身,棉袍的下摆扫过厚雪,留下清晰的痕迹。他的步伐比来时轻快了些,像是卸下了什么沉重的东西。
林晚星赶紧跟上,踩着他的脚印往前走。雪地里的脚印很大,能把她的小半个脚掌都装进去。她看着那串延伸向山下的脚印,忽然觉得,这条路好像也没那么难走了。
“前辈,你刚才练的是什么剑法?”她忍不住问,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有点发飘。
“不是剑法。”李淳罡头也不回,“是剑意。”
“剑意?”林晚星不懂,“剑意也能练吗?”
“练剑先练意。”他放慢脚步,等她跟上来并肩而行,“剑招是死的,人是活的。心里面的东西到了,手里的剑自然就到了。就像你劈柴,想着要劈开它,斧头就有了力气;想着怕伤着自己,斧头就沉得像块石头。”
林晚星琢磨着他的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想起自己早上劈柴时的狼狈,可不就是因为心里发怵,才连斧头都握不稳么?
“那……剑意是什么样的?”她又问,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两颗星子。
李淳罡侧头看了她一眼,夕阳的光落在她脸上,把她白皙的皮肤照得近乎透明。他沉默了片刻,抬手遥指远处的山峰:“你看那山,千百年立在那儿,风刮不动,雪压不垮,这就是它的意。”他又指向崖边的一棵歪脖子松树,树干被风雪吹得弯向一侧,却依旧牢牢扎根在石缝里,“它想活下去,就算长歪了,也要活下去,这也是意。”
林晚星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里豁然开朗。原来剑意并非虚无缥缈,而是藏在万物之中,藏在人心深处。
“那前辈的剑意呢?”她轻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李淳罡的目光落在手里的木剑上,剑柄被摩挲得光滑温润。他没说话,但林晚星仿佛看到了,那是少年仗剑走天涯的意气,是中年失剑的颓然,是白发重寻剑心的执着,层层叠叠,融在这柄不起眼的木剑里。
回到小院时,暮色已经漫了上来。林晚星赶紧去灶间生火,想把中午剩下的雪茶粥热一热。李淳罡则把那个装着针线布料的木盒搬进了正屋,放在靠窗的那张旧木桌上。
“过来。”他冲正在灶台前忙碌的林晚星喊了一声。
林晚星擦了擦手上的灰,走过去。只见李淳罡已经打开了木盒,把那块绣了一半的绿绸铺在桌上。昏黄的油灯下,那抹残绿显得格外沉静,未完成的梅枝孤零零地停在绸布一角,像个戛然而止的梦。
“针脚乱得很,”李淳罡用手指轻轻拂过那些歪歪扭扭的线迹,声音低沉,“她学什么都快,唯独女红,笨得要命。”语气里带着点嫌弃,眼神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林晚星拿起那块绿绸,布料很软,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润。她仔细看着上面的针法,确实如李淳罡所说,针脚疏密不一,有的地方甚至还打了个结。可不知为何,看着这笨拙的绣工,心里却比看到那些精致的绣品更觉动容。
“我先把剩下的梅枝绣完吧。”她拿起那枚最细的银针,小心翼翼地穿上线。线是她从自己包袱里找出来的,颜色和绿绸很配,是那种带着点青的绿。
李淳罡没说话,只是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着她穿针引线。油灯的光晕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像两把小扇子,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
灶上的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出雪茶的清苦香气。林晚星绣得很专注,手指纤细灵活,银针在绿绸上游走,留下整齐细密的针脚。她没有刻意模仿原来的针法,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一点点把那截断掉的梅枝延续下去。
李淳罡端起桌上的雪茶,慢慢喝着。茶已经凉了,清苦的味道却更重了些,像极了当年在听潮亭的日子,漫长,且带着化不开的涩。可看着灯下认真绣梅的林晚星,他忽然觉得,这清苦里,似乎也掺进了点别的滋味。
“你以前常做这些?”他随口问道。
“嗯。”林晚星头也不抬,手里的针没停,“我小时候身子弱,总待在屋里,我娘就教我绣东西,说能磨性子。”
她想起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妇人,教她绣手帕,绣荷包,绣院里的牡丹。那时候的日子很慢,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绣绷上,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线香。可惜,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李淳罡看着她微微抿起的嘴角,没再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像他有绿袍儿,她大概也有不愿提及的人和事。
粥热好了,林晚星把绿绸小心地叠好放进木盒,去灶间盛了两碗粥。雪茶粥熬得很稠,米粒吸足了茶汤的味道,入口微苦,回味却带着清甜。
“前辈,尝尝看。”她把碗递给他。
李淳罡接过碗,喝了一口。温热的粥滑进喉咙,驱散了练剑后的寒气,也驱散了心底那点莫名的怅然。他抬眼看向林晚星,见她正小口小口地喝着粥,脸颊被热气熏得微红,像熟透的苹果。
“明天开始,我教你识字。”他突然说。
林晚星惊讶地抬起头:“教我识字?”
“总不能一直是个睁眼瞎。”李淳罡放下碗,语气平淡,“认些字,以后也能看看书。”他指了指墙角的那堆旧书,“都是些杂书,看看也无妨。”
林晚星心里一阵雀跃。她从小就羡慕那些能读书写字的人,可惜家里条件不允许,只跟着娘认了几个字。没想到李淳罡会主动提出教她,这可比刷好感度重要多了。
“谢谢前辈!”她笑得眉眼弯弯,眼睛里像是落满了星光。
李淳罡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嘴角也不自觉地扬了扬,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端起碗继续喝粥,只是那碗粥似乎比刚才更香了些。
晚上,林晚星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打开系统面板,看着那71%的好感度,心里美滋滋的。没想到白天还因为绿袍儿的事降了好感度,晚上就因为答应绣梅和教识字涨了这么多,看来李淳罡也不是那么难相处嘛。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李淳罡当前状态为“平和”,宿主可在后续互动中增加文化知识交流,进一步提升好感度。】
林晚星关掉面板,抱着枕头傻笑。文化知识交流?不就是识字看书嘛,这个她可太擅长了……虽然现在还不识字,但她学得快啊!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晚星就醒了。她轻手轻脚地起来,想去灶间生火,却发现李淳罡已经醒了,正坐在桌边翻看一本旧书。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他身上投下柔和的光影,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醒了就去打水。”他头也没抬,语气和昨天一样,听不出情绪。
“哦。”林晚星应着,心里却有点小窃喜。看来教她识字的事是真的,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早就起来看书了。
她拎着木桶去井边,这次学聪明了,先把竹编手套戴上,然后学着李淳罡昨天的样子,慢慢把桶放下去。虽然还是有点费劲,但总算没再打滑,打了半桶水回来,胳膊也没那么酸了。
李淳罡看着她拎着水进来,眉头微不可查地舒展了些:“放那儿吧,过来识字。”
林晚星赶紧放下水桶,洗了洗手,凑到桌边。桌上放着一本线装的旧书,封面上写着“千字文”三个字,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李淳罡拿起一支毛笔,蘸了点清水,在桌面上写下一个“天”字。
“这个字念‘天’,天空的天。”他指着那个字,声音不高,却很清晰。
“天。”林晚星跟着念,眼睛紧紧盯着桌面上的字,生怕看漏了一笔。
“对。”李淳罡点点头,又写下一个“地”字,“这个念‘地’,大地的地。”
“地。”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教,林晚星学得很认真,遇到不懂的就问,李淳罡也耐心地给她解释。阳光慢慢升高,透过窗棂落在桌面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灶间的锅里煮着粥,咕嘟咕嘟地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米香和墨香。
林晚星看着李淳罡握着毛笔的手,那是一双握了一辈子剑的手,指节分明,虎口处有厚厚的茧子,可握着毛笔时,却异常稳当,写出的字苍劲有力,带着股说不出的风骨。
“前辈,你的字真好看。”她由衷地赞叹道。
李淳罡放下笔,看了眼自己写的字,没说话,耳根却微微有些发红。他这辈子听了无数赞美,夸他剑法好的,夸他武功高的,却还是头一次有人夸他字写得好。
“继续。”他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又写下一个“日”字。
一上午的时间,林晚星认了十几个字。李淳罡教得很有章法,先教简单的,再教复杂的,还会结合身边的事物给她讲解,让她很容易就记住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晚星看着桌上的馒头,突然指着说:“前辈,这个是‘馒’,馒头的馒!”
李淳罡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嗯,是‘馒’。”
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林晚星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原来被人认可的感觉,这么好。
下午,林晚星去收拾柴房,把上午劈好的柴码得整整齐齐。她想起李淳罡昨天说的“练意”,便试着在心里想着“要把柴码好”,果然觉得手上的力气都大了些,动作也麻利了不少。
码完柴,她回到正屋,见李淳罡又在练剑。这次他没去后山,就在院里的空地上。木剑在他手里上下翻飞,带起阵阵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子,像无数细小的银珠在飞舞。
林晚星没敢打扰,只是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她发现李淳罡的剑法和昨天在崖边时又不一样了,昨天是舒缓的,带着种追忆的温柔;今天却是凌厉的,带着股一往无前的锐气,仿佛要把所有的不甘和愤懑都发泄在剑上。
她想起书里写的,李淳罡当年被王仙芝折断佩剑,又误杀绿袍儿,心灰意冷之下自困听潮亭二十年,剑心蒙尘。后来虽然重出江湖,可心里的那道坎,始终没过去。
或许,练剑对他来说,也是一种释怀的方式吧。
李淳罡练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停下,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呼吸也有些急促。林晚星赶紧进屋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谢谢。”他接过杯子,仰头喝了一大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浸湿了领口的银线梨花,却更添了几分生动。
“前辈,你的剑法真厉害。”林晚星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崇拜。
李淳罡放下杯子,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厉害有什么用,终究是……”他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只是看着手里的木剑,眼神复杂。
林晚星知道他又想起了过去的事,便没再追问,只是轻声说:“我觉得厉害就是厉害,和别的都没关系。”
李淳罡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进了屋。
林晚星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打开系统面板,见好感度还是71%,没涨也没降。看来,想要真正走进李淳罡的心里,还得慢慢来。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平静而规律。早上,李淳罡教林晚星识字;上午,林晚星做家务,李淳罡要么看书,要么练剑;下午,林晚星会拿出那块绿绸,坐在窗边刺绣,李淳罡则坐在不远处,有时看书,有时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绣。
绿梅绣得很快,林晚星的手艺很好,绣出来的梅花栩栩如生,花瓣层层叠叠,连花蕊都清晰可见。她没有刻意模仿绿袍儿的针法,只是用自己的方式,让这株未完成的绿梅在时光里重新绽放。
李淳罡看着那块绿绸上渐渐丰满的梅枝,眼神越来越柔和。有时林晚星绣累了,他会主动递过一杯热茶;有时她遇到难处,想不起某个字怎么写,他会耐心地在纸上写给她看。
两人之间的话渐渐多了起来。李淳罡会给她讲一些江湖上的趣闻,讲他年轻时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林晚星也会给她讲一些自己小时候的事,讲她住的那个小村子,讲村口的那棵老槐树。
当然,林晚星很聪明地避开了那些可能引起他伤感的话题,只是捡些轻松愉快的来说。她发现,李淳罡其实很健谈,只是平时懒得说而已。尤其是说到年轻时仗剑江湖的经历,他的眼睛里会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这天下午,林晚星正在绣最后一朵绿梅。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绿绸上,把那抹绿色照得愈发鲜活。李淳罡坐在对面,手里拿着一本翻旧了的剑谱,却没怎么看,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的手上。
“前辈,你看,快绣完了。”林晚星举起绿绸,笑着说。
李淳罡放下剑谱,接过绿绸仔细看着。绣好的绿梅蜿蜒在绿绸上,枝繁叶茂,花朵点缀其间,既有风骨,又不失柔美。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细密的针脚,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很好看。”他声音有些沙哑,“比她绣的好看多了。”
林晚星笑了笑:“前辈要是喜欢,以后我再给你绣别的。绣竹子,绣兰花,都行。”
李淳罡抬起头,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他点了点头:“好。”
【系统提示:李淳罡好感度+5%,当前76%。触发“温情”状态,宿主与目标人物关系进一步拉近。】
林晚星心里乐开了花,刚想再说点什么,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粗哑的声音:“里面有人吗?开门!”
李淳罡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变得锐利如剑。林晚星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绿绸。这荒山野岭的,会是谁来找他们?
“谁?”李淳罡沉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们是山下徽山镇的,”门外的人答道,“听说山上住着位高人,特来求见!”
李淳罡皱了皱眉,没再说话,只是起身往门口走去。林晚星赶紧跟在他身后,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平静的日子,可能要被打破了。
李淳罡打开院门,只见门口站着两个穿着粗布短打,背着刀剑的汉子,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看到李淳罡,两人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位“高人”会是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
“你们找我有事?”李淳罡冷冷地看着他们,眼神里的寒意让那两个汉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是……是这样的,”其中一个高个子汉子结结巴巴地说,“我们镇上……镇上最近不太平,总有人失踪,官府查了好久也没查到什么线索。听老人说,山上住着位会武功的高人,所以我们特地来……来求您下山帮帮忙!”
另一个矮个子汉子也赶紧附和:“是啊,高人,您就发发慈悲,救救我们镇上的人吧!再这么下去,我们都不敢出门了!”
李淳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