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将计就计，反手耳光
暖阁内，沈清辞“昏迷”在软榻上，翠浓和那个小宫女惊慌失措。门外，男子的谈笑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他们讨论着要去哪里“醒醒酒”、“寻个清净”的话语。
眼看那几个身影就要走到暖阁门口，一旦他们推门进来，看到昏迷的沈清辞，再被“恰好”引来的人撞破，沈清辞的清誉就算彻底毁了！这正是王氏和沈清婉设计的毒计——制造沈清辞“私会外男”、“行为不检”的假象，甚至可能安排更龌龊的手段。
翠浓急得满头大汗，她虽然被王氏收买，但也知道这事若闹大，自己作为贴身丫鬟，绝对讨不了好，说不定还会被灭口。她下意识地想跑出去阻拦，但双腿发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暖阁侧面通往小花园的窗子忽然被轻轻推开，一道低沉而威严的男声响起：“不想死就别出声！”
翠浓和小宫女吓得魂飞魄散，只见一个穿着靖王府侍卫服饰、面容冷硬的男子（星痕）翻身而入，动作迅捷如豹。他看都没看两个丫鬟，径直走到软榻前，探了一下沈清辞的鼻息和脉搏，眉头微皱，随即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清香扑鼻的药丸，塞入沈清辞口中，并以内力助其化开。
几乎在药丸入口的瞬间，沈清辞长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初时有些迷蒙，但迅速转为清明。她其实并未真的昏迷，那杯茶在递到她手中时，她已凭借对药性的敏感察觉不对，只是假意沾唇，暗中运功逼住了那点迷药。此刻星痕给的解药更是让她精神一振。
她看到星痕，眼神微动，并未多问，只是低声道：“多谢。”
星痕点点头，语速极快：“小姐，门外有三人，是京城有名的纨绔，收了钱来此。王爷已派人去处理引他们来的人。您现在需立刻离开此地，随我来。”
沈清辞立刻明白，靖王插手了！而且动作如此之快！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在星痕的搀扶下起身。她的身体依旧虚弱，但行动无碍。
“她们两个？”沈清辞看了一眼吓傻的翠浓和那个小宫女。
星痕冷声道：“打晕，藏起来。事后再审。”话音未落，他已出手如电，在翠浓和小宫女颈后一击，两人软软倒地。星痕将她们拖到屏风后藏好。
此时，门外的谈笑声已经到了门口，甚至有人伸手推门！
星痕一把揽住沈清辞的腰，足尖一点，带着她如同轻烟般从窗户掠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小花园的假山怪石之后。
几乎在他们离开的同一时间，暖阁的门被推开。三个满身酒气的华服公子哥儿嬉笑着走了进来。
“咦？不是说这里有美人儿等我们吗？怎么没人？”
“是不是弄错了？”
“管他呢，这里清净，歇会儿再……”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厉喝：“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女眷休息的暖阁！”
只见两名身穿宫中侍卫服色、面容严肃的侍卫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太监宫女。为首的侍卫目光如电，扫过三个公子哥儿和空荡荡的暖阁（屏风后的两人未被发现）。
三个纨绔吓了一跳，酒醒了大半。他们虽然混账，但也知道擅闯女眷休息处是大忌，尤其是在宫中。
“我们……我们走错了！这就走！这就走！”三人连忙辩解，想要溜走。
“站住！”侍卫拦住他们，冷声道：“此处乃后宫范围，岂容尔等乱闯？跟我们去见管事公公！”
不由分说，侍卫便将三人押走了。这一切发生得很快，除了附近巡逻的宫人，并未引起远处宴席的骚动。
而在另一条通往水榭的僻静小径上，星痕已将沈清辞带到了一个相对安全、又有宫女太监经过的廊下。
“沈小姐，您可自行回席，或去那边偏殿暂歇。王爷交代，万事小心。”星痕低声说完，对她微微一礼，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沈清辞靠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轻轻喘息，平复着心跳。刚才真是险之又险！若非靖王的人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王氏母女，果然歹毒！竟想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彻底毁了她！
不过……她们恐怕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靖王的介入，不仅破了局，恐怕还抓住了她们的把柄。
只是，靖王为何要帮她？是因为那份“古方”，还是别的？沈清辞心思电转。无论如何，这份人情，她记下了。
她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衫和发髻，将脸上的惊慌之色收敛，重新换上那副病弱平静的面具。然后，她缓缓起身，朝着宴席水榭的方向走去。她没有回那个暖阁，也没有去偏殿，而是直接回到了女宾席。
当她悄无声息地重新出现在座位上时，一直留意着暖阁方向的王氏和沈清婉，脸色瞬间变得极其精彩！
王氏手中的帕子猛地攥紧，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沈清婉更是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笑容僵住，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惊怒——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那个计划明明天衣无缝！
周围的夫人小姐们也注意到了去而复返的沈清辞，见她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神态平静，并无异样，都有些诧异。不是说沈大小姐病重去歇息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氏勉强维持着镇定，挤出一丝笑容，压低声音问道：“辞儿，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在暖阁好好歇着吗？”
沈清辞抬起眼，看向王氏，眼神清澈无辜，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母亲，女儿方才走到暖阁附近，被一个匆忙的宫女撞了一下，受了些惊吓，心口发闷，便在旁边的廊下坐了一会儿。感觉好些了，又挂念宴席，就回来了。可是……女儿做错了什么吗？”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几桌的人隐约听到。
被宫女撞了？在廊下休息？王氏心中惊疑不定，计划里没有这一出！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翠浓那个死丫头呢？
“没、没什么，回来就好。”王氏干巴巴地说道，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暖阁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三个废物呢？翠浓呢？
沈清辞不再看她，安静地坐下，端起清水慢慢喝着。她能感觉到，斜对面男宾席上，有一道深沉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她身上。
顾九渊看着那个安然返回席间的苍白身影，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临危不乱，反应机敏，甚至还能反过来将对方一军。这个沈清辞，果然不简单。星痕已经回报，抓住了那个引三个纨绔去暖阁的太监，正在审问。至于那三个纨绔和沈清辞的丫鬟，也已在控制之中。
好戏，似乎才刚刚开始。
宴席继续，但王氏和沈清婉显然已经心不在焉，如坐针毡。她们频频望向暖阁方向，又看向神色平静的沈清辞，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愤怒。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宴席接近尾声。主持的老亲王正要说几句散场的话，忽然，一名宫中的管事嬷嬷神色凝重地快步走到女宾区主位的一位老王妃身边，低声禀报了什么。
老王妃眉头一皱，目光锐利地扫过女宾席，尤其在王氏和沈清婉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沉声道：“将人带上来。”
众人皆是一愣，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见两名太监押着一个被堵住嘴、五花大绑的小太监走了上来。紧接着，又有侍卫带来了三个神色仓皇、衣衫略显不整的公子哥儿，正是先前被带走的那三个纨绔。
王氏和沈清婉看到那小太监和三个纨绔，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老王妃冷冷道：“宫中盛宴，竟有人胆大包天，行此龌龊算计之事！这小太监受人指使，欲将三位公子引至女眷休息的暖阁，意图不轨！幸被侍卫及时发现，未酿成大祸！说，是谁指使你的？！”
那小太监被取下堵嘴的布，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磕头：“王妃饶命！是……是沈尚书府的二小姐身边的丫鬟给了奴才银子，让奴才这么做的！奴才一时鬼迷心窍，求王妃开恩啊！”
轰——！
如同一道惊雷在宴席间炸响！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了沈清婉！
沈清婉如遭雷击，猛地站起来，尖声道：“你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你血口喷人！”她惊慌失措地看向王氏，“娘！他诬陷我！”
王氏也慌忙起身，强作镇定：“王妃明鉴！小女一向循规蹈矩，怎会做出此等事情？定是这奴才被人收买，诬陷小女！请王妃严查！”
老王妃目光如刀：“哦？那你倒是说说，他为何不诬陷别人，偏偏诬陷你的女儿？侍卫是在暖阁附近抓住他们的，而这三位公子，”她指了指那三个面如土色的纨绔，“他们也都承认，是有人告诉他们暖阁有‘乐子’，他们才去的！至于暖阁里原本应该有谁……”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了安静坐着的沈清辞身上。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阴谋是针对沈家大小姐的！而指使者，竟然是她的亲妹妹！
一时间，各种鄙夷、震惊、嘲讽、看热闹的目光将沈清婉和王氏淹没。沈清婉摇摇欲坠，脸上血色尽失，之前的端庄优雅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的恐慌和难堪。王氏也是冷汗涔淋，百口莫辩。
沈弘在男宾席那边也听到了动静，急忙赶过来，得知原委后，又惊又怒，狠狠瞪了王氏和沈清婉一眼，连忙向老王妃和其他宗亲贵戚赔罪，声称一定严查，给个交代。
一场好好的百花宴，以这样一场狗血而劲爆的闹剧收场。沈清婉苦心经营的形象彻底崩塌，沈家也颜面扫地。而原本被视为病弱可怜虫的沈清辞，却因祸得福（至少在明面上），成为了被同情的对象，甚至因为那份“镇定”和“无辜”，反而让人高看了一眼。
离宫的马车上，空气仿佛凝成了冰。沈弘坐在正中，脸色铁青，指节因握拳而泛白，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却半个字也未吐出。他目光死死钉在对面，王氏与沈清婉却哭作一团，钗环歪斜、脂粉斑驳，哭声尖利刺耳，一句“老爷明鉴”“女儿冤枉”此起彼伏，像钝刀锯着每个人的神经。
沈清辞独自蜷在车厢最暗的角落，背脊抵着冰冷壁板，双眸半垂，唇角却挂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哭吧，闹吧。她心中冷笑。今日不过是一场预演，真正的戏码还在后头。
马车辘辘驶过朱雀大街，雪粒被碾成碎渣，发出细碎的裂响。沈清辞侧首，透过晃动的车帘缝隙，望见远处靖王府的鸱吻在暮色中森然昂首——那里，另一场博弈已悄然开盘。
靖王府书房内，地龙燃得旺，松脂香混着墨味，沉而冷冽。顾九渊立于紫檀案前，指间捏着一只青玉小盏，盏中却不是酒，而是一撮乌褐药粉。星痕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
“……鬼手莫先生已连夜试过，沈二姑娘献的‘古方’确能镇痛。太妃服下不过两刻，头风骤减，今晨已能进半碗燕窝粥。莫先生言，方中一味‘幽魂草’极罕，生于北境雪线以上，百年才得寸许，沈家二姑娘却知炮制之法。”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映得他眸色明暗不定。窗外雪声簌簌，仿佛无数隐秘的耳语。
顾九渊转身，望向墙上悬着的北境舆图。雪线以上，万丈冰崖，一株幽魂草在风雪中摇曳，像极了那个在马车角落里，安静得近乎诡异的女子。
“沈清辞，”他喃喃，指尖落在舆图最北端，声音低哑而兴味，“你究竟是谁的棋子……又打算把这盘棋，下成什么模样？”
雪更大了。
马车与王府，一南一北，却在同一刻，被同一条看不见的线，悄然收紧。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