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上的裂纹在扩大，那根抵住内壁的手指微微动了下。崔宇星盯着它，没有起身。
林晚秋站在祭坛中央，古玉杖插进石缝的瞬间，整座南明城的空气都震了一下。她手腕一抖，魔力顺着杖身往下压，结界表面的符文链开始重新连接。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修补终焉结界了。前两次耗掉了她三年寿命，这一次，她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指尖传来刺痛，像是有细针扎进骨头。她低头看去，结界内层浮现出一圈旋转的符号——由极小的冰晶构成，排列方式陌生，却让她心头一紧。那些符号的频率，和崔宇星耳钉震动时的节奏完全一致。
她咬住下唇，手指贴上其中一枚冰符。一股寒流立刻冲进脑海，画面闪现：一座被雪埋没的高塔，塔顶站着一个人影，背对着她，左耳闪烁着微光。
“不是巧合。”她低声说。
话音刚落，地面阴影突然扭曲，一道人影从黑雾中走出。他披着破旧黑袍，胸口挂着几串灰黑色晶体，每走一步，空气中就泛起腐臭味。
“你在找答案？”那人开口，声音像是砂纸磨过石板，“可惜，你看到的不是未来，是墓碑。”
林晚秋后退半步，古玉杖横在身前。杖尖微抬，一层淡蓝光膜在她周围成形。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进来？”那人笑了，“这结界本就是我刻下的。你说我是谁？”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残缺的沙漏图案，边缘裂开，像干涸的河床。“三天后正午，祭典开启，空间裂缝会自动激活。到时候，你们的‘英雄’会亲手打开通往毁灭的门。”
林晚秋瞳孔一缩。沙漏——和崔宇星带回的那个仿制品一模一样。
“你想用他引爆结界？”
“不，”那人摇头，“他是钥匙，也是祭品。系统不会背叛创造者，只会吞噬持有者。刘祖林等这一天，等了一百年。”
林晚秋握紧玉杖，指节发白。她想反驳，但脑海中闪过崔宇星昏迷时的样子，耳钉嵌入皮肉，皮肤下隐隐流动着蓝光。那种变化，不像力量觉醒，更像某种寄生。
“你撒谎。”她说。
“信不信都一样。”那人冷笑，“倒计时已经开始。你修得再快，也挡不住时间本身。”
他说完，身体开始变淡，像是要融入阴影。
林晚秋猛地挥杖，一道符文锁链射出，缠向对方脚踝。可链子穿过他的影子，只激起一圈涟漪。
“等等！”她喊。
那人停下，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以为你在守护什么？人类？城市？可笑。你不过是在帮他们写下遗书。”
黑影彻底消散，只剩下一缕灰烟飘在空中。
林晚秋喘了口气，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她扶住玉杖才稳住身体，额头渗出冷汗。
脚步声从侧廊传来。周砚之走出来，手里拎着一只骨铃，铃舌是半截指骨做的。他脸色发青，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听到了？”他问。
她点头。“沙漏、祭典、三天后……都是真的？”
周砚之走到祭坛边缘，蹲下身，把骨铃贴在地上。铃声很轻，像风吹过枯枝。他闭眼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坐标是真的。”他睁开眼，“指向祭典核心区，时间锁定在三天后正午十二点。那个堕落法师没骗你，空间节点会在那时自然开启。”
“能封住吗？”
“不能。”他摇头，“这是时空层面的烙印，不是普通咒术。强行阻断只会让反噬提前。”
林晚秋低头看着结界里的冰晶符号。它们还在转，速度越来越快。
“那就只能改写。”她说。
“你疯了？”周砚之猛地抬头，“用血脉逆向注入结界能量？上次你这么做，头发白了一片！这次说不定直接——”
“我没得选。”她打断他，“崔宇星现在还不知道危险，等他回来，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周砚之沉默了几秒，从腰间取下一块符石，上面刻着反向咒环。他把它按进地面，低声念了一句古语。符石亮了一下，随即熄灭。
“刚才那个不是实体，是投影。我用符石留下了一点痕迹，如果他再出现，我能定位源头。”
林晚秋没回应。她双手握住古玉杖，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将它插进结界核心的坐标交汇点。
刹那间，整根玉杖亮了起来。蓝色光芒顺着地面蔓延，像藤蔓爬过石砖。她的手臂开始发抖，血管在皮肤下浮现，颜色由红转蓝。
周砚之扶住她肩膀。“别硬撑。”
“放手。”她说。
光芒猛地炸开，直冲天际。南明城上空出现一道巨大穹顶，蓝光笼罩全境。街道上的魔物发出哀鸣，纷纷退入暗处。远处废墟中潜伏的邪能也开始溃散。
但林晚秋的脸色越来越白。她嘴角溢出血丝，滴落在玉杖上，又被光芒蒸发。
“够了！”周砚之抓住她手腕，“再继续你会死！”
“还差一点……”她咬牙，“只要能把坐标锁死，他就安全了……”
她的黑发又有数缕变成雪白，随风飘起。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全靠玉杖支撑才没倒下。
周砚之松开手，从怀里掏出最后一枚净化符。他咬破手指，在符纸上画了个新咒文，然后拍在玉杖底部。
“这是我从教会残卷里抄的，能分担一半负担。”他说，“别想着一个人扛。”
林晚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光芒再次增强。结界内的冰晶符号开始扭曲、碎裂，最后化作粉尘消失。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十分钟。
当最后一丝异样波动被清除时，林晚秋终于松开了手。
玉杖仍立在原地，散发着微弱蓝光。她单膝跪地，呼吸急促，手指抓着地面才没趴下。
“成功了？”周砚之问。
“暂时。”她喘着气，“坐标被封住了，但他们一定会再试。下一次……可能就不止一个投影了。”
周砚之扶她坐下，从包里翻出一瓶药剂递过去。她摇摇头，没接。
“崔宇星那边……有消息吗？”
“没有。”周砚之望着远方，“但他一定会回来。在那之前，我们得守住这里。”
林晚秋抬头看向天空。蓝光还未散去，像一张巨大的网护着整座城。她伸手摸了摸左耳，那里原本戴着一枚母亲留下的小银环，早就丢了。
现在她只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家人，也是在一个祭典日。
“他不能死在这里。”她低声说，“我不允许。”
周砚之没接话。他盯着祭坛石面，那里残留着一丝未熄灭的符文痕迹，形状像沙漏底部的一粒沙，正在缓缓移动。
林晚秋靠在石柱边，闭上眼休息。她的手指仍搭在玉杖上，随时准备再次发力。
周砚之站起身，走到她身后，把手放在她肩上。
“睡一会儿吧。”他说，“我看着。”
林晚秋没回答，呼吸渐渐平稳。
可就在周砚之转身的瞬间，玉杖顶端的光芒忽然跳动了一下。
那粒沙，又往下落了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