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刮得越来越急，崔宇星走在最后，脚步沉稳。他能感觉到林晚秋的步伐已经开始不稳，护着水晶瓶的手臂微微发抖，玉杖点地的声音也断断续续。周砚之在前方探路，每走一段就在沙地上留下一道极浅的划痕，那是他用骨铃残片划出的隐秘标记，用来确认没有被人绕后包抄。
“前面就是旧排污口。”崔宇星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从这里下去，直通净水站地基。”
林晚秋喘了口气，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的脸色比刚才更白，嘴唇泛青，显然是魔力透支的征兆。但她依旧把瓶子抱在怀里，像是护着最后一丝光。
周砚之蹲下身，指尖触了触地面。片刻后，他低声说：“三公里外，有动静。不止一股气息，移动速度在加快。”
崔宇星眯起眼，望向远处那片被风沙遮蔽的城市轮廓。南明城的高塔已经隐约可见，最顶端的信号灯仍是一片死寂——通讯还没恢复。
“他们知道我们快到了。”他说，“所以才会加速。”
“那就别让他们等太久。”周砚之站起身，从符囊里取出三枚带孔黑石，迅速埋进沙层，“我留个假踪，往西引他们一程。”
崔宇星点头，走到排污口边缘。铁栅栏早已锈蚀断裂，下方黑洞洞的通道散发着潮湿的霉味。他抬手，掌心浮起一层薄霜，在空气中轻轻一推。霜气如帘幕般扩散，瞬间冻结了涌上来的湿热气流，形成一条短暂凝固的路径。
“走。”他说。
林晚秋扶着周砚之的肩膀，小心翼翼踏进通道。崔宇星紧随其后，刚落地，便听见头顶传来一声闷响——周砚之引爆了一块震荡石，掩盖他们的进入痕迹。
通道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行。墙壁布满裂纹，偶尔有碎石掉落。林晚秋走得越来越慢，呼吸声变得粗重。崔宇星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感受到她体内魔力几乎枯竭。
“再撑一会儿。”他说，“马上就到。”
林晚秋勉强笑了笑：“我还行……瓶子没事就好。”
又前行百米，前方终于出现一道厚重的金属门，上面刻着“主水源·禁入”几个模糊大字。门锁已经老化，但仍有两道机械栓卡死。
崔宇星伸手按在锁链上，左手指尖凝出细长冰刃，精准切入缝隙；右手同时燃起微弱火焰，沿着钢栓接缝缓缓推进。冰火交替，不发出一点声响。咔哒两声，锁链应声而断。
门开了。
里面是巨大的圆形蓄水池，中央有一座古老的导槽，呈螺旋状延伸至地下深处。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腐臭味——毒素已经开始侵蚀水源本体。
林晚秋踉跄上前，将玉杖插入导槽边缘的凹槽，双手合拢，低声念起一段古老咒语。符文顺着她的指尖蔓延而出，像藤蔓一样缠绕进导槽内部。
“准备好了。”她回头看了崔宇星一眼。
崔宇星接过水晶瓶。瓶身冰冷，里面的蓝金色液体光泽暗淡了许多，显然能量正在流失。他拧开盖子，将瓶口对准导槽入口。
液体倾泻而出的瞬间，整座蓄水池猛地一震。
蓝金之流如同活物般游动起来，迅速渗入导槽，沿着螺旋纹路向下奔涌。池面泛起一圈圈涟漪，光芒由弱转强，渐渐照亮整个空间。
可就在这时，水中忽然翻腾起黑色絮状物，像是被惊醒的毒虫，疯狂朝灵泉源头扑来。
“糟了！”周砚之低喝，“残留毒素在反扑！”
崔宇星一步跃上池边，双掌贴地。他没有释放完整魔法，而是让冰火之力以最细微的频率震荡，如同心跳般传入水中。那股力量并不强，却精准地引导着灵泉能量，优先覆盖住几处结构脆弱的管网节点。
黑雾接触到蓝金光芒的刹那，发出轻微的嘶鸣，随即化作烟尘消散。
裂缝停止了扩张。
水流逐渐清澈，原本浑浊的池面开始泛起柔和的蓝光，像是夜空下的湖面映着星辰。光脉顺着地下管道向外扩散，整座城市的供水系统仿佛苏醒过来，发出低沉而平稳的嗡鸣。
外面，第一缕晨光刚刚爬上城墙。
高塔上的哨兵猛地站起身，盯着监测仪上的读数，愣了几秒，随即抓起广播器大喊：“水源净化完成！毒素清除！重复，毒素已清除！”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
街道上，窗户一扇接一扇打开。人们冲出屋子，抬头看向天空，呼吸着久违的清新空气。有人跪倒在地，有人相拥而泣，更多人奔向最近的水龙头，看着清澈的水流哗哗落下，忍不住捧起一口喝下。
“活了……真的活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了那个名字。
“是共鸣者！是共鸣者救了我们！”
声音迅速汇聚成潮。
“共鸣者！共鸣者！”
呼喊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火把被点燃，灯光一盏接一盏亮起。整座城市仿佛在废墟中重新睁开了眼睛。
净水站外的小坡上，三人静静站着。
林晚秋靠着玉杖，终于支撑不住，慢慢滑坐在地。她望着远处欢呼的人群，嘴角轻轻扬起，眼里有泪光闪动。
周砚之收起骨铃残片，默默检查着剩下的符囊。他的神情平静，但眼神始终扫视着四周的阴影。
崔宇星站在最前方，听着那一声声呼喊，却没有半分轻松。
他能感觉到耳钉传来一丝极寒的共鸣，很微弱，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一缕风。那种频率他记得——不是警告，也不是提示，而是一种注视。
刘祖林的注视。
人群开始朝这边涌来。有人举着火把，有人捧着干粮，还有几名觉醒者快步跑近，脸上带着崇敬。
“是你吗？”一名年轻战士大声问，“你就是共鸣者？”
崔宇星抬起手，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不是英雄。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脸：“真正的威胁还没结束。你们要做的，不是喊我的名字，而是守住这座城，等下一次风暴来临。”
说完，他转身看向林晚秋和周砚之。
两人同时点头。
他们没有接受任何献礼，也没有回应任何组织的邀请，只是默默退向净水站外围的高地。那里视野开阔，能看到整座城市的灯火，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异常。
夜色渐深，欢呼声仍未平息。
崔宇星站在高处，望着远方漆黑的地平线。耳钉的寒意还在，若有若无，像一根细线，牵向某个看不见的终点。
林晚秋靠在玉杖旁，轻声说：“他们会记住今天。”
崔宇星没回答。
他只是握紧了口袋里的水晶碎片，指尖传来一阵熟悉的温热。
周砚之忽然抬手，指向东侧城区。
一栋废弃教学楼的屋顶上，一道身影静静立着，手中握着某种发光的装置，正对准他们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