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旁边的张大河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直白,接了一句:“班长…他不想见你。” 这话或许是他的真实想法,或许只是想用最狠的方式打醒铁路。
果然,铁路听到这话的瞬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低下头,避开了张大山的目光。
张大山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问题严重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缓和一些,但依旧带着沉重:“小路,哥知道你难受。班长走了,大家都难受。但有些事…时间…时间会让很多东西,慢慢冲淡的。” 他说得很艰难,因为知道这种安慰有多么苍白无力。
铁路猛地抬起头,眼睛有些发红,他直直地看着张大山,声音沙哑却执拗地反问:“大山哥,那你记忆里的班长…被时间冲淡了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同时割开了两个人的心。
张大山被问得哑口无言,眼眶瞬间就红了。他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酸涩逼回去,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和前所未有的严厉:“没有!老子忘不了!一辈子都忘不了!但是铁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他妈的不想活了啊!你得向前看!往前走!我不希望…我不希望哪天去参加你的追悼会!你听见没有!”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
铁路看着张大山通红的眼眶和剧烈起伏的胸膛,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低声保证:“大山哥,我不会…我不会寻死的。” 语气却有些空洞。
张大河在一旁,语气依旧硬邦邦,却带着同样的关切:“我们不想只剩下17个人。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要是真就这么下去了,班长见了你,第一脚会踹把你哪儿去?” 这话糙理不糙,带着军人特有的直接和期望。
铁路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我现在天天晚上在梦里都能见到班长,虽然他不理我…但我才不舍得死呢…就是…就是梦里那三个小子别老缠着班长就好了…’ 这念头有些幼稚,却成了他此刻一种别扭的慰藉。
恰好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笑声。702团团长曾庆国、老虎团团长陈煜、第九团团长胡大山、123团团长戴建军几人走了进来,食堂里顿时热闹起来。
陈煜团长看到他们这桌气氛似乎有些凝重,笑着打趣道:“哟,你们几个老伙计聊什么呢?这么严肃?”
张大河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接过话头,语气尽量轻松:“没什么,就是让铁路注意着点,别老是带着伤还往前冲,太玩命了。”
陈煜团长一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目光立刻转向铁路,带着惊讶和一丝不悦:“带伤战斗?铁路,怎么回事?老王,老曾,你们之前可没跟我细说啊!看来是合伙瞒着我呢?” 他生病期间,显然错过了很多细节。
铁路连忙解释,语气平静:“团长,您当时病着,就是遇到了点突发状况,临时顶上去的。小事,就没特意跟您汇报,怕影响您休息。” 他试图轻描淡写。
陈煜团长的脸色却沉了下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和后怕:“以后这些事不能再瞒着我!工作是重要,但绝对不能因为这种事,让咱们团损失一员大将!听见没有?身体必须放在第一位!” 他看着铁路,眼神里是长辈对出色晚辈的疼惜。
铁路心里一暖,郑重答应:“是,团长,我会注意的。以后不会了。”
胡大山团长也走过来,拍了拍铁路的肩膀,语气沉重:“是啊,铁路,听老陈的。咱们今天简单一碰头就能看出来,这边境线上的斗争是长期的、复杂的,不是靠一两个人拼命就能解决的。你得保重自己,才能打持久战。”
曾庆国团长看着铁路,眼神复杂,最终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责备和无奈:“你们班长…是不在了,就没人管得了你了,是不是?以前他在的时候,你敢这么不顾自己身子胡来?” 这话戳中了铁路的心事。
铁路低下头,声音更低了:“曾团长,我知道错了。以后…以后不会了。”
曾庆国看着他这副样子,语气缓和了些,但仍带着提醒:“702团就在边上,是你娘家!遇到难处了,就不知道张嘴求援?非得自己硬扛?”
“以后…以后会的。” 铁路承诺道。
这时,高师长重新走了进来,脸色比刚才出去时更加严肃了一些。他扫了一眼众人,挥挥手:“好了,都抓紧时间吃饭。吃完立刻去会议室,接着讨论方案细节,今天必须拿出一个成熟的计划上报军区。”
“是!” 所有人立刻应声,食堂里的气氛瞬间又紧张起来。
高师长走到主位坐下,目光却落在了铁路身上,话锋一转,忽然问起了私事:“小路啊,你个人的问题,自己也得上点心,该安排就得安排起来了,知道吗?”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铁路愣了一下。
其他几位团长副团长都默契地低头吃饭,竖起耳朵听着。
铁路有些尴尬,含糊地应道:“…知道,师长。”
高师长却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他,继续说道:“你爷爷,还有你大伯,前几天打电话到我这拐弯抹角地问候你,其实就是催我提醒你。他们给你安排的相亲,你是一个都没去是吧?根本没搭理这茬,对不对?”
铁路被当面戳穿,更加不自在,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师长…我现在…主要以事业为重。个人问题…不急。” 他试图转移话题,目光扫过王庆瑞、张大山和张大河,“再说了,王副团长,还有两位张副团长,他们的个人问题不也都没解决吗?”
这话一出,王庆瑞、张大山、张大河三个人的脸瞬间就绿了!这家伙,自己下水还要拉垫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