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的人群虽然已经散去,但那股肃杀的气氛依然笼罩着整个镇北侯府。我跟着苏婉清回到主院,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脚步虚浮,全靠赵嬷嬷搀扶着。
“母亲,您还好吗?”我轻声问道,递上一杯热茶。
苏婉清接过茶盏的手还在微微发抖,茶水在杯中荡起一圈圈涟漪。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无妨,只是……钱妈妈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夫人,侯爷……侯爷让人把钱妈妈押到前院去了,说要当众行刑!”
苏婉清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落在地上,碎成几片。她猛地站起身,脸色更加难看:“这……这怎么可以……”
我心中也是一惊。萧衍这是要杀鸡儆猴,而且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
“母亲,”我连忙扶住她,“哥哥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想必有他的考量。”
苏婉清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喃喃道:“是了,是了……衍儿做事,向来如此……”
前院的方向隐约传来喧哗声,想必是萧衍命人重新召集了府中的下人。我站在窗前,远远望去,只能看见黑压压的人群。
夏竹从外面匆匆回来,脸色凝重地在我耳边低语:“小姐,侯爷让人把钱妈妈绑在刑架上,说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背主的下场。”
我心头一紧。萧衍这一手,比直接杖毙还要狠厉。这是要在精神上彻底摧毁钱妈妈,也让所有人都记住这个教训。
“现在情况如何?”我低声问。
“钱妈妈一直在哭喊求饶,说她知道错了,求侯爷饶她一命。”夏竹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忍,“可是侯爷就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我能想象那个画面——萧衍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钱妈妈在众人面前崩溃。这种无声的威慑,比任何酷刑都要可怕。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院的方向忽然安静下来。夏竹又出去打探了一番,回来时神色复杂:
“小姐,行刑已经结束了。侯爷让人把钱妈妈关进了地牢,说是……留她一条性命,但要她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度过余生。”
这个结果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为以萧衍的手段,必定会取钱妈妈的性命。
苏婉清显然也收到了消息,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中带着几分释然,又带着几分哀伤:“衍儿……终究还是留了情面。”
我沉默不语。留情面?让一个人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度过余生,这比直接处死更加残忍。萧衍这是要让钱妈妈生不如死,也让所有人都明白,背叛的下场比死亡更可怕。
傍晚时分,我照常去书房“听候差遣”。萧衍正在批阅公文,神色如常,仿佛白天那场惊心动魄的处置从未发生过。
“哥哥。”我规规矩矩地行礼。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我斟酌着措辞:“哥哥处置得宜。钱妈妈虽然罪有应得,但留她一命,既显仁慈,又能警示他人。”
萧衍轻哼一声,放下手中的笔:“仁慈?你觉得本侯仁慈?”
我垂下眼帘:“至少……哥哥给了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机会?”萧衍的声音带着几分讽刺,“她在地牢里,连自尽都做不到,只能日复一日地回想自己的罪行。这算什么机会?”
我心头一震,终于明白萧衍的真正用意。他不是在给钱妈妈机会,而是在用最残酷的方式惩罚她。
“记住,”萧衍的声音冷了下来,“在这府里,仁慈是最无用的东西。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是,哥哥。”我低声应道。
从书房出来,晚风吹在身上,我却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萧衍的手段,比我想象的还要狠厉。他不仅要惩罚背叛者,还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回到听雨苑,夏竹已经备好了晚膳。我用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实在是没有胃口。
“小姐,”夏竹担忧地看着我,“您是不是被今日的事吓到了?”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只是在想,哥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时候,他会在深夜守在我的外间;有时候,他又能眼都不眨地让一个人生不如死。这样矛盾的一个人,让我感到既安心,又恐惧。
这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梦中尽是钱妈妈绝望的哭喊,和萧衍冰冷的目光。
第二天清晨,府中的气氛明显不同了。下人们做事更加谨慎,连说话都不敢大声。钱妈妈的下场,确实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
我去给苏婉清请安时,发现她的神色也平静了许多。想必经过一夜的思考,她也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意儿,”她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衍儿这么做,也是为了侯府着想。你可莫要因此与你哥哥生分了。”
“母亲放心,女儿明白。”我乖巧地应道。
走出主院,我看着湛蓝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经过钱妈妈这件事,我更加清楚地认识到,在这个世界生存,光会“装乖”是远远不够的。我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谨慎,才能在这波涛暗涌的侯府中活下去。
而萧衍这座靠山,我既要紧紧依靠,又要时刻保持警惕。毕竟,他能如此狠厉地对待背叛者,若有一日我触怒了他,下场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