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春峰和张泽被带走调查的余波,如同持续的低气压,笼罩着天州。省纪委的调查并未公开更多信息,但这种沉默反而加剧了各种猜测和不安。
韩志军明显沉寂了许多。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地出现在各种场合指点江山,市委的会议也尽量减少,即使召开,也多是程序性的事务,绝口不提生态科技走廊和产投集团。那套雄心勃勃的方案,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无限期搁置。
他像是在风暴中蜷缩起来的刺猬,将所有精力都用在了自保上。据周海了解,他近期频繁往返于省城,显然是在积极活动,试图稳住阵脚,切割与郑春峰等人的关系。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郑春峰和张泽落马产生的权力真空,以及生态科技走廊项目暴露出的问题,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之前被郑春峰打压或边缘化的一些干部,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反映问题,其中不少指向了项目审批和资金使用中的猫腻。之前迫于压力与天盛城建合作的一些本地企业,也壮着胆子找到市政府,诉苦抱怨,暗示被索要了不正当利益。
赵劲松处理这些后续事宜忙得脚不沾地,但精神状态却明显好了起来,眼神里重新有了光。“市长,现在下面的人都看清了,谁才是真正做事的人!”
我给他泼了盆冷水:“别高兴得太早。韩志军还在位置上,他背后的力量还在。现在只是暂时的退潮,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处理这些问题要依法依规,掌握确凿证据,不要给人留下打击报复的口实。”
“我明白!”赵劲松郑重地点点头。
周海那边的秘密调查也暂时告一段落。证据已经上交,剩下的就是等待。他变得更加谨慎,深居简出,仿佛从未参与过任何事情。
我知道,这是暴风雨间歇的平静。韩志军绝不会甘心失败,他在省里的活动能起到多大作用?陈志宏派系会如何评估天州的局势?是会放弃韩志军这颗棋子,还是会全力保他?
这些都还是未知数。
一天下午,我接到了沈墨打来的电话。她父亲的情况基本稳定,她已经回到了天州。
“我回来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很清晰,“听说……天州最近很不平静。”
“嗯,一场地震。”我简略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顿了顿,“只是,代价不小。”
她没有追问具体细节,只是轻声说:“晚上一起吃饭吧,老地方。”
傍晚,在那家我们常去的小面馆,我见到了沈墨。她瘦了些,但眼神依旧清澈锐利。我们像往常一样,点了两碗面,几个小菜。
我没有对她隐瞒,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包括与陈宇的接触、团队的流失、最后的孤注一掷,都大致告诉了她。她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听完后,她放下筷子,看着我:“你后悔吗?”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可后悔的。只是……看着身边的人因为我的选择而受到影响,心里不好受。”
“这就是权力的代价。”沈墨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你想守护一些东西,就必然要失去另一些。重要的是,你守护的东西,值不值得。”
她的话总是能直达核心。是啊,我想守护天州发展的正确方向,想守护这片土地的公平正义。为此,张伟蒙冤,团队成员离散,我自己也数次徘徊在悬崖边缘。
这值得吗?
我看着碗里升腾的热气,脑海中闪过天州机械厂老师傅粗糙的双手,闪过观摩会上王副省长赞许的眼神,闪过周海、赵劲松他们疲惫却坚持的面容……
“值得。”我轻声说,语气却异常坚定。
沈墨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那就坚持下去。”
从面馆出来,夜风微凉。我和沈墨并肩走在寂静的老街上。我们没有再谈论那些沉重的话题,只是享受着这暴风雨后难得的宁静。
我知道,眼前的平静是暂时的。省里的最终处理意见还未下达,韩志军的命运未卜,陈宇和他背后的家族也绝不会就此罢休。未来的路,依然布满荆棘。
但至少,我闯过了最黑暗的一段。而且,我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