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暮色四合。工业区的轮廓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孤寂。林彻盘膝坐在面影堂屋顶，双目微阖，幽邃的感知如同最精细的雷达波，朝着预定目标——位于城市西南旧港区地下的一片废弃仓储区——缓缓扩散。
不同于之前的大范围扫描，这次的精扫要求极高。他需要穿透层层叠叠的钢筋混凝土、潮湿的泥土、以及可能的魔法屏蔽，精确捕捉到地下深处那个“苗圃”节点的能量特征、结构轮廓、防御布置，甚至估算内部的守卫力量。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他将意志核心的力量提升到极限，感知波束被压缩、调整频率，如同无形的手术刀，一层层剖析着目标区域的地质与能量结构。系统后台则高速运转，辅助他过滤杂波，分析能量流向，构建三维模型。
汗水从他额角滑落。新生的力量体系虽然强大，但对精度的极致要求依然带来了沉重的负荷。他能感觉到，目标区域地下约五十米深处，一个与之前摧毁的节点类似、但规模稍小、能量波动却更加“内敛”和“有序”的魔法阵结构，正缓缓呈现在他的“视野”中。
魔法阵同样由暗红晶体和黑色能量构成，连接着数条通往不同方向的地下能量脉络。其内部，“污染孢子”的生产和释放以一种更平缓、更持续的节奏进行。节点周围，他“看”到了四个静止不动的、晶体外壳更加光滑、形态更接近标准人形的“晶体守卫”，以及一个在节点旁缓缓踱步、身披暗红晶体长袍、气息比之前遇到的“园丁”稍弱、但依然不容小觑的身影——应该是这个节点的驻守“园丁”。
“目标锁定。”林彻的声音通过预先建立的魔力链接，传入下方工坊内等待的晴人和历耳中，“节点深度约五十米，上方是废弃三号仓库的地基。守卫：四名强化型晶体魔偶，一名‘园丁’。魔法阵结构稳定，未发现明显外部陷阱，但有内部能量联动警报的可能。建议：快速突入，优先瘫痪魔法阵核心，再清理守卫。”
工坊内，晴人和历已经整装待发。晴人检查着巫师驱动器和戒指，历则将几枚特制的、带有强力破魔和能量扰乱效果的魔法手雷装进腰包——这是轮岛师傅连夜赶制的。
“明白。我们这就出发。”晴人回复道，“林彻，保持链接，随时提供内部结构变化信息。”
“小心。那个‘园丁’…似乎在主动维持节点的某种‘休眠’或‘节能’状态，可能对能量波动异常敏感。”
通讯中断。晴人和历如同两道融入暮色的影子，悄然离开了面影堂，朝着旧港区疾行而去。
林彻维持着对节点的监控，同时分出一丝心神，关注着自身周围以及面影堂的动静。轮岛师傅在地下室，正对着“园丁”碎片进行更深度的数据挖掘，试图找出更多关于“古老凝视”和“唤醒之日”的信息。
旧港区，废弃的三号仓库孤零零地矗立在海风与铁锈味中。晴人和历根据林彻提供的结构图，轻易找到了仓库角落一处隐蔽的、通往地下的破损通风管道入口。管道狭窄，布满锈蚀和蛛网，但对两人来说不成问题。
他们如同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滑入管道，沿着近乎垂直的通道向下。黑暗中，只有历指尖凝聚的一点微光照明。下降了约三十米后，管道转为横向，连接到一处废弃的、充满积水和腐朽木箱的旧排水支渠。
按照林彻的指引，他们沿着支渠向节点所在的方向潜行。空气中开始弥漫那股熟悉的甜腥魔力味道，以及更加浓郁的“污染粒子”尘埃。墙壁上，也开始出现零星的、暗红色的“菌丝”。
前方，支渠尽头被一道由暗红晶体和某种粘稠能量构成的“膜”封住。膜后，隐约可见节点空间内幽暗的光芒。
“就是这里了。”晴人低声道，向历打了个手势。
历点头，取出两枚破魔手雷，调整好引爆模式。晴人则将魔力凝聚于指尖，准备在爆破的瞬间突入。
三、二、一！
历将手雷轻轻贴在能量膜上，两人迅速后撤！
砰！嗡——！
低沉的爆炸声混合着能量被撕裂的嗡鸣！破魔手雷的效果极佳，能量膜被炸开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缺口，内部的警报似乎被手雷附带的能量扰乱效果暂时干扰，没有立刻响起。
缺口出现的同时，晴人已化作一道火焰流光，从缺口中悍然冲入！
节点内部的空间比预想的要小一些，直径大约只有十米。中央的魔法阵正散发着幽暗光芒，四名晶体守卫在爆炸发生的瞬间已被激活，眼中的幽紫火焰亮起，转向入侵者。而那名驻守的“园丁”则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暗红晶体长袍无风自动，抬手就是数道凌厉的暗紫色能量尖刺射向晴人！
“动手！”晴人低喝，巫师剑枪挥舞，格开能量尖刺，同时一道炽热的火焰斩击劈向最近的一个晶体守卫！
历紧随其后冲入，她没有立刻加入战斗，而是迅速向魔法阵中央那搏动的黑色核心投掷出两枚特制的、带有“能量结构瓦解”效果的手雷！
“愚蠢！竟敢破坏‘苗圃’的根基！”园丁愤怒咆哮，试图拦截手雷，但晴人的火焰攻击如同附骨之疽，死死缠住了它和两名守卫。
轰！轰！
手雷精准命中黑色核心！幽蓝色的瓦解光芒瞬间扩散，如同病毒般侵蚀着核心的结构！黑色核心剧烈颤抖，搏动变得混乱，延伸出去的“菌丝”纷纷断裂、枯萎！整个魔法阵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节点被成功瘫痪！
“成功了！”历心中一喜。
但就在魔法阵光芒熄灭的瞬间，异变突生！
那四名晶体守卫，以及正与晴人缠斗的园丁，身体同时一僵！紧接着，它们身上的暗红晶体外壳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裂纹中透出不祥的暗金色光芒！
“自毁程序？！”晴人脸色一变，“快退！”
话音未落——
四名守卫和园丁的身体同时如同充气般膨胀，然后轰然炸裂！不是物理爆炸，而是能量和物质的彻底湮灭！四股强大的、混杂着黑暗能量、晶体碎片和负面情绪冲击波的毁灭洪流，朝着四面八方疯狂席卷！
整个节点空间在爆炸中剧烈摇晃，墙壁崩裂，碎石如雨！爆炸的冲击和混乱的能量乱流瞬间充斥了狭小的空间！
晴人和历虽然反应极快，第一时间撑起了最强的防护魔法（火焰护盾和净化水幕），但仍被这股近在咫尺的自毁爆炸狠狠掀飞，撞在剧烈震动的墙壁上！晴人的火焰护盾几乎破碎，历的水幕也被撕裂，两人都感到气血翻涌，魔力紊乱，受了不轻的震荡伤。
更麻烦的是，爆炸似乎触发了节点更深层的某种机制！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发出沉闷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轰鸣！地面和墙壁上的裂缝迅速扩大，支撑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块大块的混凝土和岩石开始剥落、塌陷！
“节点要塌了！快走！”晴人强忍伤痛，拉起同样嘴角溢血的历，朝着来时的缺口冲去！
缺口已经被掉落的碎石堵住大半！晴人挥动巫师剑枪，火焰迸发，强行轰开一条通路！两人刚冲出缺口，身后的节点空间就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崩塌巨响！狂暴的气流混合着尘土和能量残渣从缺口喷涌而出！
他们沿着来时的支渠拼命向外奔跑，身后是连绵不断的坍塌声和地动山摇般的震动！整个地下废弃排水系统似乎都因为这处关键节点的自毁而受到了连锁影响！
面影堂屋顶，一直维持着监控的林彻猛地睁开眼！他清晰地“看”到了节点内部的爆炸、自毁、以及随后的连锁坍塌！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在节点彻底毁灭、能量乱流爆发的瞬间，他捕捉到一股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的、冰冷的扫描波动，从城市中央公园地底深处——那个“苗圃”核心的方向——扫了过来，如同被惊醒的巨兽，投来冷漠的一瞥！
“晴人！历！快撤！被发现了！”林彻立刻通过链接急呼，同时自身毫不犹豫地从屋顶跃下，幽渊形态瞬间加身，化为一道灰色流星，朝着旧港区方向疾驰而去！
他必须去接应！
旧港区地面，那栋废弃的三号仓库在剧烈的震动中轰然倒塌了一半，扬起的尘土冲天而起！附近的街道地面也出现了明显的裂缝和下陷！
两道略显狼狈的身影从仓库废墟旁的一个不起眼的窨井盖下冲出，正是晴人和历。他们刚冲出不远，身后那片区域的地面就发生了更严重的塌陷，形成了一个直径超过二十米的深坑！
“咳咳…好狠的自毁…”晴人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脸色发白。
“节点毁了，但动静太大了…”历捂着胸口，看着周围开始亮起的警灯和远处传来的警笛声，以及天空中那道正急速靠近的灰色流光。
林彻降落在他们身边，幽渊形态解除，眉头紧锁：“节点摧毁成功，但触发了自毁和连锁反应。更重要的是，刚才有一道很强的扫描波动从公园地底扫过来，我们暴露了。”
晴人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锐利：“预料之中。既然选择了拔除节点，暴露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快，而且…这么极端。”他看了一眼那还在冒着烟尘的深坑，“这种自毁方式，不像单纯的防御，更像是在…‘灭口’和‘清理现场’。”
“他们在隐藏什么？”历问。
“恐怕是…不想让我们从这些外围节点，获得更多关于核心和‘真正门扉’的直接信息。”林彻沉声道，“每个节点可能都设置了这种自毁机制，一旦被强行破坏或关键数据可能泄露，就会彻底湮灭。”
这意味着，想要通过逐个拔除节点来收集情报的难度和风险，将大大增加。
警笛声越来越近，已经有附近的居民和路人在远处围观。他们不能久留。
“先回去。”晴人道，“从长计议。至少，我们确定了一点：这些‘园丁’们，非常紧张，也非常…不惜代价。”
三人迅速离开这片开始变得混乱的区域，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在城市中央公园地下的巨大空洞里，暗金色的核心缓缓搏动。空洞四周岩壁上的数十个节点中，刚刚熄灭了一个。空洞内，几个“园丁”的身影聚集在核心附近，冰冷的意念无声交流：
“西南节点…自毁确认…入侵者为假面骑士及…‘变异种子’…”
“网络完整性下降2.1%…能量输出微幅波动…”
“他们的目标…果然是外围节点…”
“不能让他们继续削弱网络…‘唤醒之日’的能源必须充足…”
“启动…‘深层苗圃’主动防御协议…激活‘影哨’…追猎入侵者…”
“核心共鸣…加强…‘钥匙’的轨迹…越来越清晰了…”
暗金色的光芒，在空洞中无声地流转，仿佛一只缓缓睁开的、古老的眼睛。
面影堂内，气氛凝重。晴人和历的伤势需要处理，节点的自毁机制和暴露的风险也需要重新评估。
“看来，‘园丁’们不打算坐以待毙了。”轮岛师傅一边给晴人包扎，一边沉声道，“他们可能会主动出击，或者…加快他们的‘唤醒’计划。”
林彻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看似平静的夜空，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台。“那道扫描波动…很强，也很‘冷’。和贤者的感觉完全不同。‘古老凝视’…恐怕不是虚言。”
他转过身，看向众人：“下一个节点，不能再这么硬来了。我们需要更隐蔽的方式，或者…直接针对核心。”
“你有想法了？”晴人问。
林彻眼中幽光微闪：“他们对我有‘兴趣’和‘感应’。或许…我可以利用这一点，进行一次‘潜入’侦察。不是强攻节点，而是尝试…‘连接’到他们的网络上，从内部获取信息。”
这个提议比强攻节点更加危险！一旦被发现，林彻将直接暴露在“苗圃”核心和无数“园丁”的围攻之下！
“不行！太冒险了！”历立刻反对。
“但这可能是唯一能绕过自毁机制、获取核心情报的方法。”林彻坚持道，“我的新力量对负面能量有很强的适应性和‘伪装’潜力。只要小心控制，未必不能成功。”
晴人沉默良久，最终缓缓开口：“需要多久准备？有多大把握？”
“我需要进一步分析‘园丁’碎片的魔力频率和网络连接方式，模拟出类似的‘伪装信号’。把握…不超过四成。”林彻如实回答。
四成，赌注是林彻的安危，以及可能打草惊蛇，促使“园丁”们提前发动未知的计划。
抉择，再次摆在了众人面前。
夜色更深，面影堂的灯光下，一场关乎策略与勇气的讨论，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