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烬彻底疯了。
这是靖王府上下所有人，在龙凤胎出生第七天时达成的共识。
“哇啊——哇啊——”半夜里，小公子赫连宸的哭声嘹亮地响彻院子，值夜的奶娘刚要起身，就被一道黑影拦住了。
“嘘——”赫连烬披着外袍，眼神凌厉如刀，“小声点！吵着宁宁睡觉，我把你们全换了！”
奶娘战战兢兢地指着摇床里哭得小脸通红的男娃：“可是……小公子饿了……”
赫连烬皱眉瞥了眼儿子，随手从旁边拿起一个软布做的小马驹，粗暴地塞进儿子怀里：“抱着！别吵你娘和妹妹睡觉！”
说完他轻手轻脚走到大床边，瞬间变脸。
方才的冷厉全化作了能滴出水的温柔，弯腰盯着并排睡着的娘俩，连呼吸都放轻了。
萧安宁其实早被儿子哭醒了，眯着眼看完全程，实在没忍住：“赫连烬……那是你亲儿子。”
赫连烬立刻凑过来，小心翼翼给她掖被角：“吵着你了？我这就把那个臭小子拎去隔壁屋。”
“他才七天大！”萧安宁无语，“你七天大的时候可能还不如他呢。”
“我怎么可能不如他？”赫连烬理直气壮，“我肯定从小就知道不能吵娘子睡觉。”
萧安宁：“……”
这日子没法过了。
自从生了孩子，赫连烬活生生把自己劈成了两半。
一半是女儿的贴身侍卫兼奶爸，另一半是妻子的专属的守护神。
至于儿子？
哦，活着就行。
清晨，赫连烬轻手轻脚起床，先去看了女儿。
小丫头还在睡，粉嫩嫩的小嘴微微嘟着，赫连烬蹲在摇篮边看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傻笑着小声嘀咕：“真好看，睫毛像你，鼻子也像你……”
完全无视了旁边摇床里已经醒来的儿子。
小赫连宸舞动着小拳头，咿咿呀呀地试图吸引注意力。
赫连烬被吵得烦了，扭头瞪他：“安静点！男子汉大丈夫，一大早吵什么吵？”
恰好萧承煜来看外甥，在门口听见这话，气得直接冲进来：“他才七天！七天！你跟他讲男子汉大丈夫？！”
赫连烬一把拦住要靠近大床的萧承煜：“你身上有寒气，离我女儿远点。”
“我是来看我外甥女的吗？我是来看我外甥的！”萧承煜没好气地走到儿子摇床边，心疼地把小团子抱起来，“哎呦我们宸宸可怜哦，爹不疼娘不爱的……”
“谁说他娘不爱？”赫连烬立刻反驳，“安宁最爱他了好吗？昨天还抱了他……两次呢！”
萧承煜震惊：“两次？！很多吗？！”
“怎么不多？”赫连烬振振有词，“抱孩子多累啊。女儿轻一点也就算了，儿子这么沉，累着安宁怎么办？”
萧承煜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时女儿醒了，细声细气地哭了一声。
赫连烬瞬间弹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声音柔得能拧出水来：“宁宁醒啦？爹爹在呢，不哭不哭……”
他熟练地检查尿布，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
换好尿布后，还把女儿抱到萧安宁身边，美其名曰：“让娘亲看看我们宁宁多乖。”
被舅舅抱在怀里的小赫连宸，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那边父慈女孝的场面，小嘴一瘪，“哇”地哭了。
萧承煜心疼坏了，指着赫连烬骂：“你看看！儿子都伤心了！”
赫连烬头都不回：“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再哭加练俯卧撑。”
萧安宁终于听不下去了，从床上坐起来：“赫连烬！把宸宸抱过来！”
赫连烬瞬间怂了，小心翼翼把女儿放好，不情不愿地走过来接过儿子，嘴里还嘟囔：“抱就抱嘛，凶什么……”
结果小赫连宸一到他怀里，立刻不哭了，小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咧开没牙的嘴笑了。
赫连烬身体一僵，低头看着怀里软乎乎的小团子。
小宸宸长得其实很像萧安宁，尤其是那双大眼睛，此刻正依赖地贴着他。
萧安宁柔声说：“你看，儿子多喜欢你。”
赫连烬喉结动了动，别扭地调整了下抱姿，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但这份温情只持续了不到一炷香时间。
当女儿细声哭起来要喝奶时，赫连烬立刻把儿子往萧承煜怀里一塞：“抱着，我女儿饿了。”
萧承煜看着怀里再次被抛弃的小外甥，咬牙切齿：“赫连烬！你这心都偏到胳肢窝了！”
偏心的何止是抱孩子。
中午用膳时，赫连烬一边给萧安宁布菜，一边听管家汇报。
“姑爷，按您的吩咐，小姐的屋子已经重新布置好了。地上铺了三层波斯地毯，家具边角全包了绒布，窗户加了细纱帘……”
赫连烬点头：“嗯，宁宁怕光。少爷的屋子呢？”
管家顿了顿：“少爷的屋子……也收拾好了。”
其实就是把原来准备的婴儿房简单打扫了下。
毕竟姑爷原话是——“儿子随便住住就行，将来要继承家业的，不能太娇气。”
萧安宁忍不住插嘴：“烬哥，你不能这样。两个孩子要一视同仁。”
赫连烬往她碗里夹了块鱼，理直气壮：“我怎么不一视同仁了？儿子有的，女儿都有；女儿有的，儿子不一定需要有。”
萧安宁：“……”
这逻辑她竟无法反驳。
下午，赫连烬的生意伙伴们前来道贺。
一群大老爷们围在两个摇篮边，啧啧称奇。
“赫连东家好福气啊，一举得龙凤胎！”
“瞧瞧这小公子，虎头虎脑的，将来肯定是个做生意的料！”
赫连烬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注意力全在女儿那边。
有人凑到小姑娘摇篮边，刚想伸手摸摸小脸，赫连烬立刻像护崽的狮子般冲过来：“手洗了吗？身上带香囊了不知道离我女儿远点？”
那人吓得连连后退。
轮到看儿子时，赫连烬倒是大方：“随便看，男子汉不怕看。”
甚至有人不小心碰倒了儿子摇床边的小玩具，赫连烬眼皮都没抬：“没事，他自己能捡。”
众人：“……”
双标到这个地步，也是旷古绝今了。
等客人都走了，赫连烬开始他每天的固定工作。
给女儿念账本。
萧安宁哭笑不得：“她才七天大，听得懂吗？”
“怎么听不懂？”赫连烬把女儿抱在怀里，指着账本上的数字，声音温柔，“宁宁看，这是爹爹给你准备的嫁妆。城东三间铺子，城南两处田庄……等你满月了，爹爹再给你买条街。”
被奶娘抱在怀里喂奶的小赫连宸，似乎感受到自己未来黯淡的命运，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嗝。
赫连烬皱眉看过来：“小声点！吓着你妹妹了！”
奶娘弱弱解释：“姑爷，小公子只是打嗝……”
“打嗝也不能这么大声！”赫连烬转回头，立刻变脸，笑眯眯地对女儿说，“宁宁不怕啊，爹爹在呢。”
晚上睡觉时，萧安宁终于忍不住了，把赫连烬拉到身边严肃谈话：“烬哥，我知道你疼女儿，但儿子也是亲生的。你不能这样偏心，将来孩子们长大了会有隔阂的。”
赫连烬委屈巴巴地握着她的手：“可是安宁，我一想到女儿将来要嫁人，心就疼。儿子怕什么？将来娶个媳妇回来，咱们还赚一个呢！”
萧安宁扶额：“孩子们才七天大！你想得太远了吧？”
“不远不远，”赫连烬认真地说，“我得从现在开始就给宁宁物色童养夫，要性格温顺听话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最好是父母双亡……不对，有爹娘疼也好，总之要全心全意对宁宁好……”
萧安宁实在听不下去了，伸手捂住他的嘴：“睡觉！”
赫连烬乖乖躺下，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半夜里，他悄悄爬起来，先给女儿掖好被角，站在摇篮边看了许久。
转身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儿子的摇床。
小赫连宸睡得正香，小拳头放在脸颊边，睡颜恬静。
赫连烬脚步顿了顿，犹豫片刻，还是走过去，伸手轻轻把儿子踢开的小被子拉好。
动作很轻，很快，仿佛怕被人发现。
正要离开时，儿子突然在睡梦中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小小的，软软的手，却很有力。
赫连烬僵在原地，低头看着父子俩相连的手，月光下冷硬的轮廓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他轻轻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
“臭小子……快点长大，好保护你娘和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