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合时,三皇子萧砚宁疾步迈进二皇子府花厅,袍角还沾着东宫特有的松烟墨香,未等侍女奉茶便急急开口。
“二哥!父皇真跑了!”他抓起茶盏一饮而尽,“太湖刚送来的八百里加急,说见到‘沈记药行’的船队在采菱角!”
乔兰若手中的绣绷啪嗒落地:“采菱角?不是说微服私访?”
“母后还在信里夹了朵芍药!”萧砚宁掏出皱巴巴的信笺,“说扬州芍药比御花园的娇艳!”
正说着,萧景珩夫妇带着夜露匆匆进门。
乔兰菁解下披风便笑:“我们刚从东宫过来,太子殿下今日折断了第七支紫毫笔。”
萧景珩摇头补充:“刑部十三道陈年积案全堆在太子案头,最久远的竟是永昌三十年的漕运贪腐案。”
“难怪太子妃悄悄问我……”乔兰若压低声音,“太医院有没有生发秘方。”
此时东宫书房烛火通明,林若蘅正轻按丈夫抽痛的太阳穴。
“二弟三弟又找借口溜了?”萧景宸盯着案上《漕运改制疏》,朱笔在“裁撤冗余”四字上久久徘徊。
太子妃将温热的安神茶推近:“砚宁说刑部档案库闹鼠患,砚舟称工部要在汛前加固河堤。”
五岁的萧明睿抱着舆图摇摇晃晃进来:“爹爹,皇爷爷到杭州了。”
太子接过儿子递来的密报,只见潦草一行字:「西湖醋鱼甚美,勿念。另:杨公堤柳絮恼人,着当地官员速治。」
“您倒是逍遥……”萧景宸气笑,笔尖坠落的朱砂在奏章上洇开红痕。
回到靖王府,萧景珩边替妻子卸簪边叹:“太子今日问我,是否愿去江南‘请’皇伯伯回朝。”
乔兰菁对镜莞尔:“你如何答?”
“我说……”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沈记药行最近在收购何首乌。”
烛火噼啪一跳,窗外忽然传来孩童嬉闹。
但见萧承煜顶着枕头学祖父戴斗笠,萧安宁抱着布娃娃细声细气模仿:“沈掌柜,这株三七品相不好呀!”
夫妻俩相视莞尔。
次日清晨,林若蘅带着黑眼圈出现在乔兰菁的药圃。
“四妹妹,可有提神的方子?”太子妃揉着额角,“景宸昨夜对着江淮水患图坐到四更天。”
乔兰菁递上参片薄荷膏:“太子妃不如将小郡主们送去宫里?听说太后今早还在念叨曾孙辈。”
“早送去了。”林若蘅苦笑,“太后留着孩子们解闷,却把先帝批过的治水札记全送到了东宫。”
这时阿依慕抱着西域醒神香进来,闻言瞪大眼:“我们那儿说,老鹰把小鹰推下悬崖才能学会飞翔。”
乔兰菁修剪药草的手微微一顿:“可大晟的万里江山,终究不是悬崖啊。”
午后一群孩子溜进东宫偏殿。
萧承煜爬上太子膝头,指着奏章上“漕粮”二字:“大伯,这个字像小蚂蚁搬米!”
萧安宁有模有样地给太子按摩手腕:“娘亲说,手疼要揉合谷穴。”
最令人称奇的是张景行,他对着江淮流域图观察半晌,突然道:“太子舅舅,这里弯道像我们玩的水渠,放个竹篓就能拦泥沙!”
萧景宸怔怔望着童言稚语,忽然大笑:“来人!传工部尚书、漕运总督!”
暮色中,新任监国太子抱着孩子们赠送的安神香囊,第一次主动铺开了南巡舆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