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破云舟悬停在寂灭剑渊千里之外,无法再前进一步。
前方,已非言语所能形容的景象。
那是一片横亘于天地之间的、纯粹的“无”。并非黑暗,而是连黑暗本身都被吞噬、被否定的绝对虚无。目光所及,万物消弭,法则不存,只有一片不断扭曲旋转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灰蒙蒙漩涡。漩涡的边缘,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不断崩碎、湮灭,又不断有新的虚空从“无”中诞生,周而复始,形成一道永恒的死寂屏障。
这便是寂灭剑渊的入口,仅仅是远远望着,便让人神魂战栗,生出自身渺小如尘埃、下一刻便要彻底归墟的大恐怖。
而此刻,在这片象征着终极寂灭的屏障之前,气氛却凝重压抑得如同实质。
以青阳破云舟为中心,方圆数百里的虚空之中,影影绰绰,一道道强横的气息毫不掩饰地释放着,如同黑夜中的狼群,将叶尘五人牢牢锁定。
正前方,阴傀宗的骨舟与黑煞宗的魔堡并列,幽泉与另一位浑身笼罩在血色煞气中的黑煞宗元婴中期长老“血煞老怪”并肩而立,眼神阴鸷,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他们身后,残存的弟子与尸傀、魔仆林立,煞气冲天。
左侧,天剑门的巨剑楼船剑气凌霄,船首站着一位面容冷峻、背负双剑的白发老者,乃是天剑门刑罚长老“剑无回”,元婴中期巅峰修为,其目光锐利如剑,审视着叶尘,带着一丝探究与毫不掩饰的贪婪。
右侧,星陨阁的星辰飞梭静静悬浮,一位身着星袍、手持星盘的中年美妇“星璇仙子”眸光流转,推算天机,她身后数名弟子结成的星宿大阵引动周天星辰之力,气息缥缈而浩瀚。
更远处,还有一些独行的元婴老怪隐匿在虚空裂缝或残破法宝之中,气息晦涩不明,如同潜伏的毒蛇。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势力,叶尘更能隐约感觉到,在那寂灭剑渊入口的附近,虚空深处,还隐藏着一两股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气息,仿佛沉眠万古的凶兽,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叶尘小友,”剑无回率先开口,声音如同金铁交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交出你在青玄剑府所得传承与古剑,以及……从归寂之地带出的东西。老夫可代表天剑门,保你五人平安离开剑墟。”
幽泉闻言,阴恻恻一笑:“剑无回,你天剑门胃口不小!此子杀我阴傀宗长老,毁我尸傀,更是疑似与上古剑界覆灭之秘有关,岂是你说带走就能带走的?”
血煞老怪也狞笑道:“不错!此子身怀重宝,更知晓归寂之地隐秘,当由我等共同‘审问’才是!”
星璇仙子轻摇星盘,淡然道:“天机混沌,此子乃变数所在。依贫道看,不若将其交由我星陨阁推演天机,或可解开剑墟万古之谜,造福苍生。”话语虽冠冕堂皇,但其意不言自明。
各方势力,你一言我一语,看似争执,实则已将叶尘视作砧板上的鱼肉,瓜分方案都快要拟定出来。
张狂气得浑身发抖,雷锤上电蛇狂舞:“放你娘的屁!想要叶师兄的东西,先问问俺老张的锤子答不答应!”
苏婉清冰剑斜指,周身寒气大盛,虽未言语,但态度已然明了。
石小凡和林婉儿亦是全力运转功法,准备拼死一战。
叶尘立于船首,面对八方强敌,神色却依旧平静。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咄咄逼人的元婴老怪,目光反而投向了寂灭剑渊那不断扭曲的入口,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小子,死到临头,还敢故作镇定!”幽泉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无名火起,厉声道,“诸位,何必与他废话?先拿下再说!至于宝物归属,各凭本事!”
话音未落,他已然出手!九幽尸域瞬间扩张,无数怨魂嘶吼,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鬼爪,抓向青阳破云舟!与此同时,血煞老怪也狞笑着拍出一道滔天血浪,剑无回双剑出鞘,化作两道撕裂天地的惊世剑虹,星璇仙子玉手轻点,周天星辰之力凝聚成一道璀璨星锁,缠绕而来!
四大元婴,其中更有两位中期,同时出手!威势之浩大,足以瞬间夷平山脉,蒸干江河!虚空在这一刻都仿佛要塌陷!
“结阵!五行轮转,护!”石小凡嘶声怒吼,与林婉儿、张狂瞬间结成三才阵势,将自身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船体核心!苏婉清则人剑合一,冰封领域全力展开,试图冻结部分攻击!
然而,在四大元婴的联手一击下,他们的抵抗如同螳臂当车!青阳破云舟的护罩瞬间布满裂痕,船体发出刺耳的呻吟,眼看就要崩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叶尘胸前的古剑令,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与光芒!一道古朴、苍凉、仿佛贯穿了万古岁月的剑吟,自令牌中响起,瞬间传遍四方!
与此同时,那一直死寂的寂灭剑渊入口,那灰蒙蒙的漩涡,仿佛被这声剑吟所引动,猛地剧烈震荡起来!
“咔嚓……咔嚓……”
仿佛冰层碎裂的声音响起,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绝对寂灭的屏障之上,竟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长的、内部充斥着更加深邃黑暗与毁灭剑意的缝隙!
缝隙之中,一股远比外界所有元婴修士加起来还要恐怖、还要古老的寂灭剑意,如同沉眠的洪荒巨兽苏醒,缓缓弥漫而出!
在这股纯粹的、终极的寂灭剑意面前,幽泉的九幽尸域、血煞老怪的血浪、剑无回的惊世剑虹、星璇仙子的星辰锁链,如同遇到了克星,竟纷纷自行瓦解、消融!连带着他们自身的元婴领域,都剧烈波动,受到了极大的压制!
“寂灭剑渊……开了?!”
“怎么可能?!万古以来从未有人能强行打开剑渊入口!”
“是那令牌!是那小子!”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道裂开的缝隙,以及缝隙前手持古剑令、周身被灰蒙蒙混沌气流笼罩的叶尘!
叶尘感受着古剑令与剑渊深处传来的强烈共鸣,以及体内那起源碎片与混沌源气的躁动,心中明悟。果然,古剑令是钥匙!而这寂灭剑渊的开启,也并非毫无代价,他能感觉到古剑令的光芒正在快速黯淡,其中的力量在飞速消耗,这缝隙维持不了太久!
他猛地转头,看向惊疑不定的众人,声音如同寒冰炸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不是想要机缘吗?寂灭剑渊已开,敢不敢进来,各凭本事!”
说完,他不再犹豫,对苏婉清等人喝道:“我们走!”
青阳破云舟化作一道流光,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率先冲入了那道散发着终极寂灭气息的缝隙之中!
“拦住他!”
“快!跟上!”
“机缘就在眼前!”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彻底疯狂了!幽泉、血煞老怪、剑无回、星璇仙子,以及那些隐匿的独行老怪,再也顾不得彼此算计,纷纷化作一道道惊天长虹,争先恐后地射向那道正在缓缓收缩的缝隙!
然而,就在最先几道遁光即将触及缝隙的刹那——
“嗡!”
那缝隙之中,猛地爆发出亿万道灰黑色的寂灭剑气!这些剑气并非人为催动,而是剑渊本身法则的显化,蕴含着最纯粹的“终结”之意!
“不好!快退!”
剑无回脸色剧变,双剑交叉格挡!幽泉尖叫着召回尸傀挡在身前!血煞老怪血浪倒卷!星璇仙子星盘爆发出刺目光芒!
轰!轰!轰!轰!
寂灭剑气扫过,冲在最前面的几位元婴修士,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护体灵光瞬间破碎,法宝哀鸣倒飞,人人带伤,吐血倒退!更有两个修为稍弱的独行元婴,连同其护身法宝,直接被剑气绞成了最基础的能量粒子,彻底湮灭!
唯有叶尘五人乘坐的青阳破云舟,因有古剑令气息庇护,安然无恙地消失在了缝隙深处。
缝隙缓缓闭合,最终彻底消失,寂灭剑渊入口再次恢复了那永恒的、吞噬一切的“无”。
只留下外面一群惊魂未定、狼狈不堪的元婴修士,面面相觑,脸上充满了骇然、不甘,以及一丝……对那深入剑渊者的忌惮与怨毒。
寂灭剑渊,这埋葬了太古剑修荣耀与悲壮的最终之地,终于,迎来了新的探索者。
而叶尘的征程,也进入了最为凶险、最为接近真相的……最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