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到了歪帽儿胡同。还未进门,嘈杂的喧闹声便已传进院里。
文雁闻声从厨房探出头,见是丁陌回来了,还有小公爷以及一众眼生的公子哥。
有心想问问丁陌今日考得如何,但是这么多公子哥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自己一个下人怎么会好贸然出去打招呼,会让人说自家没个规矩。
周启进了院子便如同进了自己家一样,大手一挥,冲着厨房喊道:
“文嫂文嫂……赶紧的,好酒好菜都端上来,今儿高兴,定要一醉方休……”
那意气风发的劲儿,如同刚刚人前显圣的是自己一般。
“高兴?”
厨房里的文雁眼睛一亮,赶忙出来冲众人行了个礼,这才看向丁陌:
“小爷,您这是……考得特别好?”
丁陌笑着摆摆手:
“莫听小公爷胡说,就是考完了,和兄弟们聚一聚。不过饭菜确实要多备一些,今日来家里的可都是贵客。”
“好嘞!各位爷先去客厅喝茶歇着,我这就再去弄几个硬菜!”
文雁喜滋滋地应了,转身就扎进了厨房,嘴里还念叨着:
“就知道,我家小爷就是文曲星下凡……”
听闻都是贵客,陈山忙活着搬出桌椅板凳,张罗着茶水点心。
这宅子还是小了点,客厅里也坐不下这许多人。索性,众人就都坐在院子里,初春的傍晚,微风和煦,很是惬意。
章望友、卢之江等人都是第一次来丁陌这宅子,好奇地打量着这宅院,尤其是那精巧的水车与活水渠,引得几人啧啧称奇。
更奇怪的是,众人一进院子便觉得一股舒适的感觉,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只觉得安心宁静。
这小院子,真比自家的高门大院要舒服得多。
这几个第一次来的纨绔们还在心里盘算,要不自己也弄个小院儿,以后养个外宅也方便不是……
咳咳,想多了……
“小叔叔这宅子,别有洞天啊,这平朔大街咱也来过,没想到还有这么雅致的院子……”卢之江赞道。
“嗐~那都是国公府匠人手艺好,你是没见我刚来时,也是破破烂烂的不像个样子。”
丁陌边说边招呼众人落座。
不多时,文雁和陈山便端着菜肴铺满桌面儿。
“来!”周启率先举杯:
“第一碗酒,敬我们小叔叔,今日在贡院门前技惊四座的好诗……”
众人轰然响应,纷纷起身。
丁陌端起酒杯,笑道:
“偶有所得罢了,当不得如此。这杯酒,还是敬我们今日都能得偿所愿,也敬……友情!”
说罢,一饮而尽。
酒是郭堂明送来的河东道清晏黄酒,入口虽温润,但后劲儿之大,丁陌已领教过多次,心里暗自告诫自己需慢饮。
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这群纨绔子弟平日山珍海味,啥没吃过?
但在宅院里吃着家常菜,喝着温黄酒,还是第一次,这反而觉得格外酣畅淋漓。
席间,话题自然还是围绕白日的县试和那场赌局。
“小叔叔,你当时是没看见啊,那柳文轩,哈哈哈哈,脸都绿了!
还有郭宗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章望友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卢之江端着酒杯,复诵着刚才的诗词: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这诗才,这胸襟,这气魄!今日过后,咱玉京文坛,您算是站住脚跟了。”
丁陌笑道:“诗词,终是小道。科举之途,还是要看经义策论的真功夫。今日策论的难度便不小。”
这一众公子哥里,除了没来的王恒,便是卢之江还算平日读几本书。
“难,太难了!《问边陲宁靖与内政修明之要策》,这哪是县试该考的题目?
刚刚我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那些裁汰冗员、劝课农桑、整饬军备之类的套话,深入了,写不了,也不敢写。”
周启好奇地问:
“小叔叔,那你怎么答的?”
丁陌略一沉吟,便简要地将自己文章的核心论点说了说,隐去了具体人名,只提“内患不除,边陲难安”,以及几条务实之策。
众人或许都是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但是对此时的朝局耳濡目染,就比那些只知道死读书的学子强上许多,丁陌的策论言之有物,众人听着都纷纷点头。
张锦虽不懂文章的好坏,但见众人都沉思点头,也是与有荣焉,只咧着嘴给大家倒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便纷纷起身告辞。毕竟今日丁陌考了一天,肯定也是乏了,也不好意思多呆……
丁陌和张锦将众人送到胡同口,方才回转。
院子里,文雁和陈山正在收拾残局,脸上都带着笑容。
“小爷,今日到底如何~”
文雁还是忍不住要多问一嘴。
“问题不大,第一场应该可以过。”
“那就好,热水烧好了,小爷累了一天,快去洗漱歇着吧。”文雁关切说道。
丁陌点点头,洗漱一番便回到自己房间。
此刻丁陌心中一片宁静。科考的第一关已过,无论结果如何,他尽力了,不过还是心里没底。
打算明日去布庄和赵祎襎复盘下考题,看看有什么疏漏。
或许是昨日饮酒,又或许是连日备考后的松弛,丁陌放肆地睡到了自然醒,陈山也自觉地没去打扰他。
用过早饭后,丁陌便前往西市场,边走边整理自己的思路。
布庄后院比前几日更显空旷,布匹显然已基本处理完毕。几个小厮正在整理院子。
见是丁陌来了,熟门熟路地直接将他引到了后堂书房。
赵祎襎今日一身月白色的衣裙,正在书房内整理账册。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挥洒在她恬静的侧脸上,让一进门的丁陌便挨了一记侧脸杀。
见丁陌进来,她放下手中的账册,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起身盈盈一礼。
“丁公子。”
“赵姑娘~”丁陌还礼,目光落在她略显清减的脸上:
“姑娘近日操劳,辛苦了。”
“家中琐事,谈不上辛苦。”赵祎襎请丁陌坐下,亲自为他斟了杯茶。
“昨日县试,公子一切可还顺利?”
“今日在下正是来谢谢姑娘的,幸好有姑娘鼎力相助,昨日……还算顺利。”
丁陌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触碰玉指,赵祎襎微微一顿,俏脸微红。
丁陌轻咳一声打破尴尬,赶忙转入正题:
“今日前来,正是想与姑娘复盘一下昨日考题,听听姑娘的高见,看看我是否还有疏漏的地方。”
“公子请讲。”
赵祎襎收敛心神,压下心中迷路的那头小鹿,做出倾听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