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边境商盟在黑石山脉南麓最大的中转营地。
一辆破板车吱呀吱呀的进了营地最核心的地界,拉车的是头老骡子。
守卫的护卫眼皮都懒得抬,那破车里头,估摸着装的也就是些不值钱的干草跟杂物。
可这车,偏偏就给引到了苏玉娘那顶铺着厚地毯的奢华大帐前头。
车夫跳下车,恭敬的将一个签过字的信封,呈给了苏玉娘的亲信。
苏玉娘斜靠在软榻上,正没劲的拨弄着手上一枚翠绿玉扳指。
当那一百套用糙木箱装着的“工具”被小心抬进大帐时,她脸上还是那副懒懒的媚笑。
“那小妮子,又给我送了什么宝贝?”
“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她对夏青禾的观感,已经从最初“有趣的合作伙伴”,变成了现在“神秘莫测的怪物”。
她知道,那个女孩手里出来的东西,绝没有凡品。
“打开。”她轻声吩咐。
一名护卫上前,用撬棍“嘎吱”一声撬开了其中一个木箱。
箱盖打开,帐篷里的人,呼吸都像停了一秒。
没有金光闪闪,没有珠光宝气。
箱子里,就整整齐齐码着一排锄头铁锹跟斧头。
但......
那玩意儿不是凡品。
是种说不出来的,属于工业造物的极致美感。
深沉的金属冷光,暗银色的外壳,一体成型的流畅线条,还有那精心打磨过的刃口,在灯火下反射着幽幽寒光。
苏玉娘脸上懒洋洋的笑,慢慢僵住了。
她缓缓坐直身子,那双看遍了天下奇珍的眸子,头一次写满了震撼。
“这......是锄头?”
她走下软榻,赤着玉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木箱前,伸出青葱玉指,轻轻的抚过一把锄头的刃口。
冰冷,坚硬,锋利的让她指尖皮肤都感到一阵战栗。
“我的天......”
她喃喃自语。
她不是工匠,但她比任何人都懂货。
她看见的不是农具。
她看见的是一百座移动的金山!
“来人!!!”她猛的回头,眼睛里爆出惊人的光彩,“去工地上,给我拖块最大的废铁矿石来!”
很快,一块半人高质地坚硬的黑色铁矿石被抬了进来。
苏玉t娘二话不说,亲自从箱子里抄起一把伐木斧。
那斧头对她来说有点沉,但她毫不在意。
护卫们都看傻了,这位娇滴滴的美人主事,竟然抡圆了膀子,使出全身的劲,对着那块硬邦邦的矿石就劈了下去!
“当!!!”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火星四溅!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等他们再睁开眼,眼前的一幕,让他们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块硬邦邦的铁矿石,被硬生生劈开一道三寸深的口子!
再看苏玉娘手里的斧刃,灯火下,还是那么完美,连个白点都找不着!
“嘶——”
帐篷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妖......妖物啊......”一个护卫喃喃的说。
“不。”
苏玉娘扔掉斧头,胸口因为用力微微起伏,但她的脸上,却绽放出个无比灿烂也无比危险的笑容。
“这不是妖物。”
“这是能让卫康将军,哭着喊着把整个国库都搬给咱们的...敲门砖!”
“夏青禾...你这个小怪物...姐姐我这次,真是爱死你了。”
她一下就明白了夏青禾的整个计划。
这不是做生意。
这是拿一把小锄头,去撬动一场战争的胜负!
“传我命令!”
苏玉娘的眼里闪着商人独有的,那种嗜血的光。
“从商队里,挑出十个最机灵最会演戏的伙计。再选一百名最精锐的护卫,换上最破烂的衣服!”
“把这一百套‘神兵’,分装在十辆破车上,用干草盖好!”
“我们......去给卫康将军,送一份大礼!”
... ...
鹰愁关。
这里已经变成一个巨大无比乱七八糟的超级工地。
数万名衣衫褴褛的民夫,在监工的皮鞭下,蝼蚁一样的搬运着土石。
空气里弥漫着汗臭泥土跟绝望的气息。
工地的总管,一个叫王德发的五品营将,此刻正对着一堆断裂的铁锹还有卷了刃的锄头,愁的直揪头发。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这才用了几天,就全坏了!兵仗司那帮天杀的,到底送来的是什么破铜烂铁!”
“工期还有二十天,进度连三成都不到!再这么下去,卫将军非得把我的皮扒了不可!”
王德发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匆匆跑来。
“将军!关外来了一支商队,说是边境商盟的,想要借道穿过工地,去北边做生意。”
“边境商盟?”王德发眉头一皱,“不见!没空!让他们绕道!”
“可是将军......领头的是苏玉娘,她...她给咱们送来了一百坛好酒,说是犒劳兄弟们的。”
“苏玉娘?”
王德发眼睛一亮。
这位在边境呼风唤雨的女财神,他早有耳闻。
据说她手眼通天,富可敌国。
“让她进来!”王德发立刻改了口。
很快,一支看起来风尘仆仆甚至有些狼狈的商队,缓缓的驶入了工地。
苏玉娘从一辆华丽的马车上下来,对着王德发遥遥一福,那眼神媚的能拉出丝来。
“早就听闻王将军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了得。小女子备了些薄酒,还望将军不要嫌弃。”
“苏主事客气了!”王德发看着美人,心里的烦躁都去了一半。
两人正寒暄着,商队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辆破板车的车轮,似乎陷进了泥坑里。
几个伙计怎么推都推不动。
一个伙计骂骂咧咧的从车上抽了把斧头,对着卡住车轮的一块大石头就劈了下去,看样子是想把石头劈小点。
“蠢货!那是花岗岩!用你那破斧头......”
王德发话还没说完,后半句就卡在了喉咙里。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那块硬的要命的花岗岩,竟然被那把瞧着不起眼的斧头,劈下来老大一块角!
那斧头,完好无损!
王德发的眼珠子,一下瞪得滚圆!
他猛的推开身边的亲兵,几步冲了过去,死死的盯着那把斧头,又看了看那块被劈开的石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这斧头...是什么做的?”他的声音都在抖。
那个伙计挠了挠头,憨厚的笑道:“官爷,俺也不知道啊,这是俺们主家赏的,说是用天上掉下来的星星铁打的,可好用了。”
星星铁?
王德发根本不信!
但他知道,他看到了一件神物!一件能解决他眼下所有难题的神物!
他一把抢过那斧头,入手那感觉,又沉又结实。
他冲到那堆废弃的工具旁,对着一把断裂的铁锹柄,狠狠劈下!
“唰!”
那铁锹柄,应声而断!切口光滑如镜!
王德发彻底疯狂了!
他猛的转身,冲到苏玉娘面前,双眼通红,声音嘶哑:
“苏主事!这斧头...你卖不卖?!”
苏玉娘故作为难的蹙起秀眉:“王将军,这可不是卖品,是小女子给自己伙计们防身用的......”
“我不管!开个价!”王德发已经失去了理智。
苏玉娘沉吟了片刻,伸出了一根纤纤玉指。
“一百两...白银?”王德发试探的问。他觉得这个价格已经高的离谱了。
苏玉娘摇了摇头,红唇轻启,吐出一个让他如遭雷击的数字:
“王将军说笑了。”
“这一套,锄锹斧三件,一口价。”
“一百两,黄金。”
整个工地,一片死寂。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一百两黄金?买一套农具?
你怎么不去抢?!
王德发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指着苏玉娘,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然而,苏玉娘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将军,我知道这个价格很贵。”
“但是,您想想,有了它,一个民夫一天能干十个民夫的活。您的工期,还用愁吗?”
“卫将军的怒火,跟区区一百两黄金,哪个更重要呢?”
苏玉娘每句话,都像一把锥子,狠狠扎在王德发心上。
他看着远处那遥遥无期的工程,想着卫康那张冰冷的脸,额头上刷的冒出豆大的冷汗。
“你...你有多少?”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苏玉娘嫣然一笑。
“不多,这次出门,总共就带了一百套。”
“先到,先得哦。”
王德发的大脑,轰的一声。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等着!”
他咆哮一声,转身就朝着鹰愁关上卫康的中军大帐疯了一样的冲了过去。
“将军!卫将军!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