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神荼还能勉强搪塞过去,大不了说是路上捡来的孤儿。
可眼下这血浮屠又该怎么圆?
要是日后还有什么秘密接连曝光,自己还有退路可言吗?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
要不要直接去找父亲坦白?
可话到嘴边,又能怎么说?
难不成张口就说:“爹,按原本的历史,您今年就该驾鹤西去。我是两千多年后穿越而来的人,知晓一切因果,为了保住大秦江山,隐忍十余年,暗中布局,只为在国运倾颓之际力挽狂澜”?
这话谁听了不觉得是疯言疯语!
父亲虽为帝王之中少有的开明之人。
但若将所有真相和盘托出,哪怕他再宽容,恐怕也会心生疑窦。
越想,嬴白心中越是冰冷。
罢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大秦西部边境,陇西郡。
此地扼守帝国西门。
万里长城自临洮起始,正落于此处。
越过陇西再往西行,便是黄沙漫漫、河流交错的草原地带。
丰茂草场滋养出一个强大的游牧部族——大月氏。
与匈奴、东胡并列三大蛮族,从三面环伺大秦疆土。
近年匈奴大单于头曼身死,幼主冒顿登位,加之大秦关中军镇守河西,匈奴失去沃土。
为避锋芒,冒顿率残部退入漠北荒原,主动弃守旧地。
这一变局,让东胡与大月氏趁势扩张。
尤其是大月氏,势力急剧膨胀。
纵然如此,其力量仍不足以撼动大秦根基。
然而,这一切在一个月前彻底改变。
那天,天道皇榜现世。
正如嬴白所料,并非大秦独有此榜。
大月氏境内,同样浮现出相同的榜单。
形制如一,唯发布顺序不同——先是帝国总榜,随后便是专属于大月氏的排行,例如“大月氏十大神器榜”。
荒蛮之地一旦得势,第一反应便是向外挑衅。
但大月氏并非愚钝之族,自然不会率先挑战大秦。
毕竟,这座巨峰般的大秦始终横亘在西境,令人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的第一个目标,落在了邻近的羌族身上。
羌族也是游牧族群之一,人口不过十余万,规模中等。
大月王一声令下,五大翕侯各率一万骑兵,携族中持神器的勇士,全面进犯羌地。
那一战,大月王真正见识到了何为“神力”。
那些握有神器的战士所向披靡,一人可敌千军,真有万夫莫当之勇。
羌族尚未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便已被大月氏彻底剿灭。
战火随即蔓延至西域方向。
大月王率领铁骑疾驰而过,接连覆灭西域两小国,震慑四方。诸国震怖,纷纷归降。
一时间,大月王自认雄踞西陲,无人能敌。
他并不知晓世间还有如嬴白那般洞察天机之人。在他看来,唯有大月氏掌握十大神器所铸的战力。
仅仅消灭羌族与西域弱国,并不能填满他内心的野心。
他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向东方——大秦的陇西郡。
对大月氏而言,大秦是财富的象征。那些流入草原的铁器、丝绸、漆器与巧匠之作,皆为稀世珍品。
但大秦亦非易与之邦。
纵然大月氏拥兵十五万,也不敢轻易犯边。以往仅在荒年趁虚而入,劫掠边境。
此次主动进犯,全因那天道皇榜赋予大月王前所未有的自信。
大月王立于王帐前,遥指陇西。
“吞并大秦,则天下唯我独尊!吾族勇士,当享万里膏腴之地!出发,撕碎大秦!”
号令既出,十万铁骑奔腾而出,直扑陇西。
陇西郡,狄道城。
此地为通往大月氏要道之一,三万镇西军驻守于此。
当敌情传来,烽火已燃起于边境。警讯传至狄道,全军戒备。
长城之上,一位约莫三十岁上下却满头白发的将军伫立远望。
他面容年轻,唯发如雪,军中私下称其为“白发将军”。
此人正是李信。
年少时以二九之龄纵横燕地,追击燕子丹至辽东,亲手取其首级,逼得燕王喜仓皇逃窜。
二十岁时,已可统率二十万大军。
十余年前,秦伐楚。
朝堂之上,嬴政问灭楚所需兵力。
王翦言:“非六十万不可。”
此数几近倾国之兵,且须待一年休整。当时魏国初定,国力未复。
李信则答:“二十万足矣。”
嬴政素来偏好速决,难耐拖延。
加之王氏一门已在军中权势显赫,若再掌灭楚之功,恐无人可制。
帝王之术,在于权衡。
嬴政曾有意栽培李信,希望借此平衡朝中王氏家族的势力。
李信擅长驾驭骑兵与战车协同作战。
骑兵者,出其不意,动如雷霆,最宜突袭制敌。
可这一回,李信败得彻底。
楚将项燕看准他锋芒过盛,故意示弱诱敌。
李信率骑兵长驱直入,看似势如破竹,实则已落入圈套。
项燕悄然尾随,在其后方猛然出击。
随后调转主力,反噬孤军深入的秦军。
此战折损十万精兵,国威受挫。
李斯的长子,亦是嬴政的女婿李由,血染沙场。
李信自此沉寂,被贬至边陲戍守。
一夜之间,青丝成雪。
朝廷上下皆知,只要李斯一日掌权,李信便永无翻身之日。
如今,白发苍苍的李信伫立于狄道长城之上,凝望远方天际骤然燃起的数十处烽烟,眉宇间满是忧虑。
烽火连绵而起,必是有大军压境。
久候不见斥候回报,意味着大月氏与羌族交界处的哨岗已被尽数清除,无人幸存。
难道大月氏真要开战?
他手按剑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此前大月氏吞并羌人、西进西域之举,早已显露野心。
根由,皆因那天道皇榜之争而起。
此次来犯,绝非劫掠草谷那般简单。
“即刻派出快马,传讯咸阳——大月氏倾族来犯,速请援兵!”李信沉声下令。
身后传来一声轻哼。
开口的是陇西郡守李同。
此人虽同姓李,却非李信族亲,而是右相李斯的族弟。
李同主理民政,官阶高于李信;李信执掌军务,受其节制。
两人共处一地,实为朝堂权斗的安排。
当年李信兵败,致李斯长子身亡,两家早已势同水火。
李斯多年隐忍,终将李信压制至此,绝不容其再起。
“李将军未免太过紧张,”李同冷声道,“既无探报,又未见敌影,便断言大月氏举族来攻,岂非轻率?若本官依此上奏求援,事后却发现лnшь寻常劫掠,那可是欺君重罪。”
李信回首望他一眼,心知多言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