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凤昭月掌心滴下，一滴一滴砸在沙地上，瞬间被吸干。她想把千机伞收起来，手却抬不稳，伞尖磕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谢陵舟转身就走过来，一把扶住她肩膀。
她摇头，想说话，喉咙发紧，只挤出两个字：“没事。”
谢陵舟没理她。他抓住她手腕，把她手掌翻过来。
火纹已经变了样。原本是暗红流光的纹路，现在漆黑如炭，边缘裂开，皮肉翻卷，渗着血丝。整只手都在抖。
“你还能站？”他声音压得很低。
“还能追。”她说，“竹简不能丢。”
谢陵舟冷笑一声，直接将她手臂扣住，往断墙边带。凤昭月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萧寒靠在另一侧墙根，喘着气，没说话。他看着谢陵舟的动作，默默移开了视线。
谢陵舟从怀里取出一个白玉小盒，打开。里面是一枚通体雪白的莲子，泛着冷光。
寒潭雪莲。
凤昭月瞳孔一缩：“这是你压寒毒用的。”
“闭嘴。”他语气很硬，“你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他捏碎莲子，放进随身水囊里，加了点清水，调成糊状。药泥刚成，他就抓起凤昭月的手，按进泥里。
她猛地抽了一下，疼得咬住下唇。
“别动。”他说。
他用布条一圈圈缠上她手掌，动作很轻，但每绕一圈，凤昭月都疼得手指蜷缩。火纹还在烧，像是从骨头里往外冒热气。
“以后不能再用了。”谢陵舟盯着包扎好的手，“三次是极限，你清楚。”
“我知道。”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可刚才……你不该冲上来。”
“我不冲，你打算让那些死士砍谁？”
“我可以躲。”
“你已经撑了四次火纹。”谢陵舟抬头看她，眼神很沉，“第一次破蛊阵，第二次焚虫潮，第三次杀老者，第四次护我后背。你当我是瞎的？”
凤昭月没说话。
她确实记得。最后一次催动火纹，是在谢陵舟被三名死士围住时。她冲过去，把千机伞横在他背后，火刃弹出，烧穿一人胸口。那人倒下时，她眼前一黑，差点跪地。
她撑住了。
因为她知道，谢陵舟不能倒。
“这东西伤你命。”谢陵舟声音低下去，“我不准你再这样。”
“那你呢？”她忽然抬头，“每月十五寒毒发作，靠雪莲吊着。战场上你也从来不退。你算什么？”
谢陵舟一顿。
“我不是你。”她说，“我没有三十万玄甲军，没有苍雪剑，没有皇叔身份。我只有这个火纹，还有天机眸。我能看，能烧，能挡。这就是我的本事。”
“所以你就拿命去拼？”
“我不拼，谁拼？”她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楚，“你是大胤皇叔，你是谢陵舟。你要是死了，边关百万百姓怎么办？玄甲军怎么办？你敢说，你比我重要？”
谢陵舟盯着她，眉心拧成一个结。他一向冷脸，此刻却有情绪翻涌。
他忽然伸手，把她拉进怀里。
凤昭月愣住。
“别说了。”他声音哑了，“答应我，下次别再替我挡。”
她没动。
风沙吹过废城，断墙残垣间一片死寂。萧寒闭着眼，假装没听见。
凤昭月慢慢抬起左手，摸了摸胸前的凤凰步摇。那是她给谢陵舟的信物，也是她最后的护身符。
“我不能答应。”她轻声说，“因为你的命，比我的重要。”
谢陵舟身体一僵。
他松开她，却没退开。他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包扎的手，看着她眼里那点不肯熄的光。
“你总是这样。”他低声说，“明明快撑不住了，还装没事。明明怕得要死，还要往前冲。”
“你不也一样？”
他没回答。
他从腰间解下水囊，又倒了些药泥，重新给她补了一层。这次更仔细，连指缝都涂到了。
“雪莲只能镇痛，不能修复火纹。”他说，“回去后找林太医。如果……它废了，别再试。”
“嗯。”
“说话算话。”
“算话。”
谢陵舟终于起身，拿起苍雪剑。他站在断墙边，望向远处沙丘。太阳快落了，天边一片血红。
萧寒这时才开口：“竹简丢了，裴仲会动手更快。”
“他知道我们不会停。”谢陵舟说。
“我也不会。”凤昭月扶着墙站起来，左手还疼，但她握住了千机伞，“女医官的事，我必须查完。我不是容器，我是凤昭月。”
谢陵舟回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但他走到她身边，把苍雪剑递过去。
“拿着。”
“你呢？”
“我还有刀。”他指了指腰间短刃，“剑给你防身。”
凤昭月接过剑，剑身冰凉。她把它插在伞柄暗槽里，成了临时武器。
三人静了一会。
谁都没提追击。谁都知道，现在追上去就是送死。
凤昭月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她太累了，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但她还是睁着。
谢陵舟蹲下来，看着她。
“睡一会。”他说。
“我不困。”
“你眼睛都快闭上了。”
“我怕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
谢陵舟沉默。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她额头。温度正常，但脸色太差。
“不会有事。”他说，“我在。”
凤昭月看了他一眼，嘴角动了动，像笑，又不像。
她终于闭上眼。
谢陵舟没动。他守在她旁边，一手按剑，目光扫视四周。
萧寒靠在另一边，手里转着酒葫芦。
风沙小了。
天彻底黑下来。
凤昭月突然睁开眼。
她左手猛地抽搐，包扎的布条渗出血迹。火纹在底下跳动，像是要冲破皮肤。
谢陵舟立刻察觉，一把抓住她手。
“怎么了？”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掌心。
那里，火纹裂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