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殿，转轮王殿的废墟之上，死寂无声。
九道巍峨如山岳的神念，横亘于虚空之中，如无形的巨网，将这片残垣断壁笼罩得密不透风。它们的焦点，全都汇聚在废墟深处一个毫不起眼的、尘封的入口——往生文书档案馆。
“他进去了。”
平等王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
“一个将死之人，还能有什么花样？”都市王冷哼一声，言语间满是不屑。
神念交织，秦广王的声音显得尤为沉稳，也尤为傲慢。
“一个废弃了上万年的故纸堆，他能翻出什么花样？不过是苟延残喘，等着魂飞魄散罢了。”
其余阎罗纷纷附和。在他们眼中，程诺已是瓮中之鳖，更是身负重创的垂死困兽。躲进那个人人遗忘的垃圾场，不过是想多喘几口气，绝无翻盘的可能。
地府的秩序，万古不变。他们，就是秩序本身。
……
一步踏入档案馆，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的尘埃与腐朽气息扑面而来，让程诺本就虚弱的魂体一阵剧烈波动，险些溃散。
他强行稳住身形，剧痛如潮水般侵袭着神魂的每一寸角落。与转轮王一战，他付出的代价极大，此刻魂体上的裂纹密如蛛网，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崩碎。
但他那双眼眸，却亮得惊人。
放眼望去，这里是卷宗的海洋，是文书的山脉。无数竹简、兽皮、纸张堆积如山，从地面一直延伸到望不见顶的穹顶，杂乱无章，毫无秩序可言。有些卷宗已经腐朽得只剩一捧飞灰。
这里是时间的坟场，记录着地府无数岁月以来的一切功过是非，然后被遗忘。
程诺伸出颤抖的手，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录功曹，前来见我。”
一道微光闪过，下一秒，一个身穿官袍、手持卷宗的魂体凭空出现，正是吓破了胆的录功曹。他一看到周围这末日般的景象，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脸上血色尽失。
“完了……完了……审计司大人，我们被困死在这里了……”他声音发颤，充满了绝望。
程诺没有理会他的哀嚎，只是用那双冷静到可怕的眼睛环视着这片混乱的海洋。
“录功曹，你觉得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是地府的废纸库，是……是坟墓……”录功曹结结巴巴地回答。
程诺缓缓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忍着剧痛，一步步走向一座高耸的卷宗山，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录功曹的魂海中炸响。
“他们以为这里是坟墓，但他们忘了，所有的数据，都是活的。”
他转过身，湛蓝色的系统光幕在他面前骤然亮起，冰冷的数字流光照亮了他坚毅而苍白的脸。
“这里不是地府的垃圾场，”程诺一字一顿，眼中闪烁着名为野心的火焰，“这里是地府的源代码！”
录功曹瞬间呆滞，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源代码？
程诺没有再解释，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面前的系统光幕下达了指令。
“神级职员绩效系统，启动‘档案馆’数据化模块，连接此地所有文书记录，开始扫描！”
“指令确认！正在连接‘往生文书档案馆’底层禁制……”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响彻整个空间。覆盖在所有卷宗上的万年尘埃，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唤醒，开始剧烈震动。
档案馆穹顶之上，一道道古老而晦涩的金色符文亮起，那是防止这些文书损毁的远古禁制。它们感受到了外来力量的入侵，开始释放出排斥的威压。
但下一刻，绩效系统的蓝色光芒冲天而起，竟直接穿透了那些金色符文，与其强行链接！
“底层禁制破解！数据端口已建立！开始进行全覆盖式扫描与结构化处理！”
刹那间，奇迹发生了！
堆积如山的竹简、兽皮、纸张上，一个个沉睡了万古的金色文字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道道金色流光，脱离载体，疯狂地涌入程诺面前的蓝色光幕之中！
整个档案馆，变成了一场席卷一切的金色数据风暴！
海量的信息洪流，在系统界面上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飞速闪过。混乱、庞杂、腐朽的记录，在这一刻被转化为清晰、有序、可供检索的结构化数据！
录功曹已经看得魂飞魄散，他从未想过，这些故纸堆还能有如此惊天动地的变化！
而程诺，则像一位冷静的猎手，双眼死死盯着飞速刷新的数据流。他的神念与系统高度同步，在亿万兆的信息中，疯狂搜索着他想要的东西。
他不需要蛮力，他需要的是一个支点，一个足以撬动整个地府的法理依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程诺的魂体因为高强度的运算而明暗不定，但他毫不在意。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了！
在数据流的深处，一条被无数信息淹没，闪烁着鸿蒙紫光的古老律法，被系统精准地高亮提取了出来！
那不是地府的律法，甚至不是天庭的律法，而是地府建立之初，由天道直接烙印下来的原始法则！
“找到了。”
程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意。他拖着重伤之躯，布下这个惊天大局，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抬起手，指尖在光幕上重重一点，下达了自他来到地府之后，最为石破天惊的一道指令！
“系统，以此为法理依据，发布第一条全地府绩效审计令！”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下一秒，不仅响彻档案馆，更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威严，直接响彻在第一殿，秦广王殿的上空！
第一殿内，正与其他阎罗通过神念冷眼旁观的秦广王，脸上的傲慢笑容还未散去。
突然，一道蕴含着天道威严的金色法旨凭空出现在他面前，那段冰冷的审计指令，如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
秦广王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的瞳孔在刹那间缩成了针尖大小，先是极致的错愕，随即化为滔天的惊骇与震怒！
他猛地站起，神座轰然作响。
程诺……他的目的根本不是苟延残喘！
他这是要掀翻地府万古以来的所有旧账，从根基上，向他们十殿阎罗发起了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