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伯那句“它们来了”，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余音却久久不散。
忘川河畔，前所未有的死寂降临。
那奔流了万古，承载了无数魂魄的黄泉之水，竟在这一刻，诡异地凝滞了。水面平滑如镜，不起一丝波澜。
就连河中那些挣扎哭嚎的恶鬼，也都僵住，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维持着各种狰狞的姿态，一动不动。
风停了，鬼哭狼嚎消失了。
天地间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嗡鸣，仿佛是某种巨大机械运转时发出的低频共振。
白景明脸色煞白，刚刚从“清道夫”的覆灭中回过神来，又被这股更加恐怖的威压扼住了喉咙。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声音干涩：“程……程哥，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程晋没有回答。
他的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运转，分析着眼前的绝境。
渡伯的警告，河水的异变，这股远超“清道夫”无数倍的压迫感……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真正的大家伙，登场了。
下一秒，它们出现了。
并非从某个方向走来，而是凭空浮现，如同数据错误般在空气中“刷新”了出来。
那是一队队整齐划一的身影。
它们穿着暗灰色的制式长袍，兜帽遮蔽了面容，只露出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它们的身形、高度、步伐，甚至连袍角的摆动幅度都完全一致，仿佛由同一个模具复刻出来的产物。
没有鬼气，没有妖气，更没有神光。
它们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冰冷的、非生命体的、绝对秩序的气息。
它们就是“拾荒者联盟”。
为首的身影缓缓抬起头，兜帽的阴影下，亮起两点猩红的光芒，像两颗冰冷的电子眼，精准地锁定了程晋。
“异常源，已锁定。”
一个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响起，像是电子合成，直接在程晋和白景明的脑海中回荡。
白景明浑身一颤，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那道目光看穿、分解。
程晋却眯起了眼，将昏迷的李清儿和受惊的白景明不动声色地护在身后。
“你们是谁？”程晋冷声问。
那猩红的目光没有丝毫变化，声音依旧平铺直叙：“代号：拾荒者。任务：回收地府失落的‘遗物’。”
它微微侧头，视线扫过程晋手中的手机。
“异常源，停止无谓的抵抗。移交你身上的‘遗物’，我们可以无视这些数据冗余。”
数据冗余？
程晋瞬间明白了，它指的是白景明和李清儿。
在这些家伙眼中，活生生的人，甚至连“附带品”都算不上，只是可以被无视、被清除的多余数据！
这种极致的蔑视，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让人愤怒。
白景明气得发抖，刚想破口大骂，却被那首领冰冷的视线一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将他禁锢，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实力差距，宛如天堑！
程晋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些家伙，每一个都比之前那个“清道夫”头领要强。而这样的存在，这里有整整一队！
逃？
这个念头第一时间从脑海中冒出。
以手机的传送能力，只要他愿意，一个念头就能离开这里，回到人间。这是最理智、最安全的做法。
可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白景明涨红了脸，拼命挣扎，眼神却示意他快走。而在他脚边，李清儿依旧昏迷不醒，俏脸苍白。
一个是为了兄弟义气，不惜闯入地府的憨货。
一个是因为自己的任务，才被牵连至此的无辜女孩。
程晋的脑海中，第一次出现了功德值之外的计算。
他的内心挣扎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逃走，他能活。但某些东西，会永远死掉。
程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中的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然取代。
他重新看向“拾荒者”首领，嘴角竟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最后通牒：交出‘遗物’，或者……被格式化。”首领的电子音毫无起伏，似乎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程晋笑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稳稳地挡在了白景明和李清儿的身前，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
这个动作，就是他的回答。
“拾荒者”首领的红色光点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处理这个意料之外的反应。
程晋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这片死寂的河畔，字字铿锵。
“想从我手上拿走东西，可以。”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直刺对方。
“但想动我身后的人，不行。”
这是他第一次，不为功德，不为任务，不为利益，纯粹为了守护而战！
话音落下的瞬间，程晋猛地抬手，手机屏幕瞬间亮起刺眼的金光！
“兑换！”
程晋毫不犹豫，心中怒吼！
嗡——！
海量的功德之力从手机中喷薄而出，化作一道璀璨的金色光幕，如同一面巨大的盾牌，瞬间在程晋面前展开！
光幕之上，无数玄奥的符文流转，散发出神圣而威严的气息，将“拾荒者联盟”那冰冷的压迫感尽数隔绝在外！
这突如其来、威力惊人的反击，显然超出了“拾荒者”的预料。
它们整齐划一的阵型，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混乱。
为首的那名“拾荒者”猩红的电子眼剧烈闪烁，冰冷的合成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惊奇与……残忍。
“警告：回收目标具有高烈度反抗能力。”
“‘拆解’协议……启动。”
刹那间，所有“拾荒者”兜帽下的黑暗中，齐刷刷亮起了与首领一般无二的猩红光芒！
肃杀之气，瞬间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