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那日,天衍山的晨雾裹着花香,给剑心碑上的穗海镀了层柔光。阿禾正帮镜湖派的弟子调整冰镜的角度,让阳光透过镜缘的珍珠,在地上投出圈流动的虹光。虹光里,孩子们踩着“合流式”的步法练剑,木剑碰撞的轻响混着新抽的柳条声,像首被春风吹软的歌。
“快看老槐树!”砚生突然指着山顶,老槐树的枝桠间竟冒出串新的剑穗——是各宗门的孩子昨夜悄悄挂的,流云宗的宝石穗缠着落霞草,烈火门的石棉穗系着沙棘果,寒山派的冰蚕丝穗坠着片槐叶,最中间是串用融雪水浸泡过的暖根草穗,绿得能掐出水来。
“这叫‘迎春穗’,”王大叔的孙子举着刚编好的穗子跑过来,穗上缀着颗漠北的沙棘冰珠,在阳光下闪闪烁烁,“我阿爷说,春风梳过穗浪,就像给老槐树梳辫子,梳着梳着,花就开了。”
话音刚落,老槐树突然簌簌作响,枝头的积雪抖落下来,竟带着零星的槐花瓣。孩子们仰头惊呼时,冰镜里的穗海突然泛起涟漪,镜中的老槐树开满了花,每个花瓣上都映着不同的剑穗——青蓝的、金红的、银白的,像把四海的春色都绣在了花上。
槐姑娘坐在竹椅上,看着弟子们将各宗门的剑招编成剑舞。流云宗的“流萤式”与镜湖派的“映月式”相缠,如流云追月;烈火门的“燎原式”与寒山派的“凝冰式”相抵,似火雪相融;最后以天衍山的“守心式”收势,所有剑尖齐齐指向剑心碑,穗子碰撞的轻响汇成声清越的共鸣,惊飞了檐下的燕群。
“该给这剑舞起个名,”青云宗的长老抚须笑道,“不如叫‘穗语舞’?每招每式,都是穗子在说话。”
阿禾突然跑向酒坛所在的土坡,那里的“待春穗”正被春风吹得轻晃,星音石上的“待春”二字在阳光下泛着光。她蹲下身,听见坛子里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有种子在破土。“是暖根草籽发芽了!”她回头喊,砚生连忙挖开泥土,果然见坛口冒出颗嫩绿的芽,顶着层薄薄的酒渍。
“这芽要长在酒里?”孩子们围过来,好奇地盯着芽尖。
槐姑娘笑着摇头:“它是想钻出来看看,外面的穗海是不是比坛里的酒香更热闹。”她小心地将坛子往旁边挪了挪,让阳光能照到嫩芽,“等它长壮了,就把坛口的‘待春穗’系在它的藤蔓上,让它替我们记住这个春天。”
午后,各宗门的孩子聚在剑心碑前,用带来的丝线合编一串“春和穗”。流云宗的弟子拈着宝石线,烈火门的弟子扯着石棉线,漠北的孩子捏着驼毛线,阿禾则将暖根草纤维与冰蚕丝绞在一起,指尖相触时,不同的温度融成一团暖,像把四海的手心都凑在了一起。
“编好了!”当最后一颗星音石被系上穗尾,孩子们齐声欢呼。这串“春和穗”悬在冰镜前,风一吹,宝石碰着沙棘果,石棉擦着槐叶,发出“叮叮当当”的响,镜中的穗影与实景重叠,竟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幻。
砚生望着这串穗子,突然在《合流剑谱》的扉页添了句话:“剑舞可传,穗语可续,唯此春和,岁岁相同。”
风穿过穗海,带着槐花香、酒香、草香,向山谷外飘去。阿禾数着老槐树上的新穗,发现每串穗子都在春风里轻轻点头,像在应和那句“岁岁相同”。她知道,这个春天不是终点,是所有故事的新起点——就像那坛里的嫩芽,会顺着藤蔓爬上老槐树,把“待春”的期盼,长成“迎春”的繁茂。
而天衍山的风,会永远带着这串“春和穗”的轻响,带着孩子们的歌谣,带着各宗门的温度,吹向比春山更远、比岁月更长的地方。因为那些系在穗上的约定,早已像老槐树的根须,在每个来过的人心底,悄悄扎了根,只等春风一吹,便长出满世界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