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婆的桃花酥送来时,阿桃正在书房临摹孤本上的桃花。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时,一股甜香混着酥皮的脆响漫开来——金黄的酥皮层层叠叠,上面还印着小小的桃花纹,像极了老桃树上刚落的花瓣。
“尝尝,”张婆婆笑得满脸皱纹都挤在一起,“按你给的方子煮了安神茶,睡得香了,特意做了酥饼谢你。”
阿桃拿起一块,轻轻咬了口,酥皮簌簌落在掌心,甜而不腻的豆沙馅里,竟真的混着细碎的桃花瓣。“好吃!”她眼睛一亮,“比王婶做的还酥。”
“那是,”张婆婆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年轻时在点心铺当过大厨呢。对了,”她忽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听说流云宗要选执事了?我家那小孙子在宗门当杂役,说好多人都赌你赢不了二师兄。”
阿桃笑着摆手:“输赢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张婆婆用拐杖敲了敲地面,“那二师兄上次来买桃花酥,傲气的很,说女子练剑都是花架子。你可得争口气,让他瞧瞧!”
送走张婆婆,阿桃看着食盒里的桃花酥,忽然想起孤本里的批注——苏前辈写过“食物里藏着人心,甜的是暖,咸的是实”。她拿起一块酥饼,走到老桃树下,对着沉岳剑晃了晃:“你说,凌前辈当年吃过苏前辈做的桃花酥吗?”
沉岳剑轻轻嗡鸣,剑身上映出模糊的画面:桃花树下,红衣女子正把一块酥饼塞进白衣剑修嘴里,两人笑得眉眼弯弯,花瓣落在他们的发间,像一场温柔的雪。
阿桃的心忽然软了下来。她把酥饼放在石桌上,翻开孤本,发现某页的空白处,苏前辈画了个小小的食盒,旁边写着:“今日烤了桃花酥,凌师兄说太甜,却吃了三块。”
“原来真的吃过。”她笑着摇头,指尖划过那行字,忽然觉得,所谓传承,不只是剑谱上的招式,更是这些藏在批注里的烟火气——是一起烤过的酥饼,是笑着拌过的嘴,是把日子过成诗的那份用心。
傍晚练剑时,阿桃特意用了“归尘式”。剑光掠过桃树,带起的花瓣不再是凌厉的剑影,反而像落在食盒里的糖霜,轻轻巧巧地铺满石桌。她忽然明白,二师兄输的不是招式,是少了这份藏在剑里的暖意。
这时,二师兄的声音又在院外响起,这次却没了往日的傲气,反倒带着点犹豫:“阿桃师妹……你在吗?”
阿桃收剑回鞘,见他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油纸包,脸涨得通红:“我……我听说你爱吃桃花酥,这是我娘做的,让我送来给你尝尝。”
阿桃愣了愣,接过油纸包,里面的酥饼还带着余温。“谢谢。”
二师兄挠了挠头,低声道:“雅集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说女子练剑是花架子,你的剑法……确实比我好。”
阿桃笑了:“你的剑法也很厉害,只是太急着证明自己了。”她从食盒里拿起一块张婆婆做的桃花酥,递给他,“尝尝这个,张婆婆说,吃点甜的,心就静了。”
二师兄接过酥饼,咬了一口,酥皮落了满身,却难得没发脾气,只是嘿嘿笑了两声:“真甜。”
夕阳落在两人身上,老桃树的影子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沉岳剑在剑鞘里轻轻震动,像是在为这场和解高兴。阿桃忽然觉得,执事选拔的结果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些曾经尖锐的棱角,正在桃花香里慢慢变得温润,就像批注里写的那样——
“春天不是只有花开,还有冰雪消融时,那份慢慢暖起来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