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弟子走后,天衍山的暖根草果然顺着他们留下的毒藤印记往外蔓延。不过半月,山脚下的石缝里便钻出了细嫩的芽,芽尖缠着几缕暗红的毒藤丝,像系着封无声的信。
阿禾每日清晨都会沿着藤蔓的方向走一段路,在新抽的芽上系个小小的木牌,写上当日的天气——“今日晴,风自东南来”“晨有雾,藤尖凝露”。这些木牌渐渐连成一串,像给远方的朋友写了封长长的信。
砚生则把南疆弟子留下的骨笛谱译成了剑谱,每个音符都对应着一招剑式。“你听,”他挥剑示范,骨笛声从旁响起,“这声‘呜’对应‘缠枝式’,那声‘嘀’配‘绕叶式’,合在一起,就是他们说的‘雨林缠杀’,但多了几分柔和。”
槐姑娘用南疆带来的红浆果酿了新酒,酒坛外缠着三层藤——天衍山的暖根草、南疆的毒藤、漠北的驼毛藤。她在坛口系了串穗子,每颗浆果都刻着个小字:“春”“夏”“秋”“冬”,末了缀颗空心木珠,等着冬天填上“雪”字。
入夏的某夜,山脚下的藤蔓突然剧烈晃动,系在芽上的木牌叮当作响。阿禾提着灯笼去看,发现最末端的暖根草缠上了片陌生的布料,青灰色,带着海腥味。布料里裹着颗贝壳,壳上用炭笔写着:“东海来,见藤如见人。”
“是东海的渔人?”砚生认出那是渔汛时常见的粗布,“他们定是顺着藤蔓的踪迹找来的。”他解下贝壳,在背面刻上天衍山的位置,又将布料缠回藤上,“让藤蔓再捎段路吧,告诉他们我们在等。”
不出三日,藤蔓晃动得更厉害了。这次送来的是只海螺,吹起来呜呜作响,壳内刻着几行小字:“近海有妖,扰得渔船不安。闻南疆有藤能缚物,盼天衍山赐穗镇邪。”
阿禾找出那串“合流穗”,从中挑出最粗壮的毒藤暖根混编穗,又缀了颗南疆红浆果、片漠北沙棘叶。“这穗经了山海气,定能镇住邪祟。”她将穗子系在海螺上,放回藤间,“让藤蔓送它去东海,顺便告诉他们,我们随后就到。”
砚生正在修改剑谱,闻言抬头笑道:“正好把‘雨林缠杀’改改,加些‘观海式’,让剑招也沾沾水汽。”他提笔在谱上添了几笔波浪纹,“你看,这样就既有藤的韧,又有海的柔了。”
槐姑娘往行囊里塞了罐浆果酒:“东海潮湿,带这个去驱驱潮气。对了,记得多编些穗子,渔民们定用得上。”她望着窗外疯长的藤蔓,突然笑了,“你说,等我们从东海回来,这些藤会不会已经爬到海边了?”
阿禾摸着缠在廊柱上的藤,藤尖正执着地往东南方向探。她将颗刻着“等”字的木牌系在芽上,轻声道:“会的,它们比我们更急着认识新朋友呢。”
夜风拂过,藤蔓带着木牌轻轻摇晃,远处仿佛传来海螺的呜咽声,混着剑穗碰撞的轻响,像在应和这场跨越山海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