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聚星台的第三个清晨,我们的马车停在了一片开满“星绒花”的草原上。这种花的花瓣像用天鹅绒织成的,淡紫色的花瓣中心嵌着金色的花蕊,太阳一照,整朵花就像颗会发光的小星子,石三正蹲在花丛里,小心翼翼地往篮子里摘,说是要带给阿禾当装饰品。
“你慢点摘,”阿璃拿着水壶给花浇水,水珠落在花瓣上,折射出七彩的光,“风长老说这花要留着种子,明年才能再开。”
风长老坐在马车上,正翻看着他的《星轨志》,书页上已经画满了插画——有落星屿的潮信笺,有沉星岛的石语,还有聚星台的光柱,每幅画旁边都用小字写着注解,字迹工整得不像出自老人之手。
“这里的星轨弧度真特别,”他指着天空,太阳刚升起,天边的星子还未完全隐去,形成一道弯弯的光带,“像个笑着的嘴巴,难怪能养出这么好看的花。”
我靠在马车旁,擦拭着斩愁剑。剑身上的星纹比以往更亮,聚星台的金光仿佛渗入了金属之中,偶尔有星绒花的花瓣落在剑刃上,会被剑气轻轻弹开,在空中打着旋儿落下,像在跳一支无声的舞。
“接下来真的回落星屿?”石三抱着装满花的篮子跑过来,鼻尖沾着点金色的花粉,“我还以为要去寻那八颗合为一体的星核呢。”
“星核已经化作星轨的一部分了,”阿璃走过来,用手帕擦掉他鼻尖的花粉,“风长老说,它们会一直跟着我们,只是换了种方式。”她指着我们脚下的影子,每个影子的头顶都有一小团淡淡的金光,“你看,它们在这儿呢。”
石三低头看了看,突然咧开嘴笑了:“还真在!那以后赶路不用怕黑了,自带小灯笼!”
风长老合上《星轨志》,从行囊里掏出个纸包,里面是燃星原的星麦饼,烤得焦香酥脆。“先垫垫肚子,”他把饼分给我们,“前面的‘流萤镇’有家不错的客栈,老板的女儿会用星绒花酿蜜,配着饼吃正好。”
提到吃的,石三立刻来了精神,扛起篮子就往马车边跑:“那还等啥?快走快走!”
马车驶入流萤镇时,正是傍晚。镇子的街道两旁挂着灯笼,灯笼罩是用星绒花的花瓣做的,透出淡淡的紫色光晕,引得真的流萤在灯笼周围盘旋,像一场流动的星雨。镇民们见了我们的马车,纷纷笑着打招呼,有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还递来一串用星绒花编的花环,说是见我们车上有同款的花,定是喜欢。
“这镇子的人咋这么热情?”石三把花环戴在头上,跟着镇民的指引往客栈走,“比燃星原的牧民还客气。”
客栈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汉子,他的女儿果然在院子里酿蜜,大缸里泡着星绒花,空气中弥漫着甜丝丝的香气。“你们是从聚星台方向来的吧?”老板一边给我们安排房间,一边笑着说,“前几天夜里,我们都看到光柱了,老人们说,是悬天阙的神仙显灵了。”
石三刚想解释,被风长老用眼色拦住了。老人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不管是不是神仙,那光柱亮起来的时候,地里的庄稼都直起了腰,星绒花开得比往年旺,这就是好事,对吧?”
我们都笑了。是啊,是不是神仙显灵不重要,重要的是光带来了希望,就像悬天阙的故事,无论以何种方式流传,只要能让人想起守护与信念,就够了。
夜里,我们坐在客栈的院子里,就着星绒花灯的光喝茶。老板的女儿端来新酿的花蜜,用小勺舀着尝了尝,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花香。石三抱着个大星麦饼,吃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说:“这蜜比落星屿的凝星草茶还带劲……”
阿璃望着院外的流萤,忽然轻声说:“其实有没有《星轨志》都没关系,你看镇民们,他们记得光柱带来的好,就像记得悬天阙的人记得星轨的重要性一样。”
风长老点了点头,又在《星轨志》上添了一笔:“所以更要记下来,让那些没见过光柱的人也知道,这世间曾有过这样的光。”
我握着斩愁剑,剑身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远处的星轨依旧弯如笑眼,仿佛在倾听我们的对话。八颗星核的金光在影子上轻轻晃动,像在点头。
或许我们不会再遇到悬天阙的碎片,不会再与魔影战斗,但只要星轨还在,只要身边的人还在,这段旅程就永远不会结束。明天我们会离开流萤镇,或许回落星屿,或许去新的地方,但无论去哪,脚下的路都会被星光照亮,身边的笑声都会与星轨共鸣。
夜渐深,流萤渐渐散去,星绒花灯的光却更亮了。石三已经打着呼噜睡在了桌子底下,怀里还抱着半块星麦饼。风长老在灯下继续写着《星轨志》,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与远处的虫鸣、近处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温柔的夜曲。
阿璃靠在我身边,镇魂宝玉的红光透过衣襟,在地上投下小小的光斑,与我的影子头顶的金光交叠在一起。“明天的路,往哪走?”她轻声问,声音轻得像星绒花的花瓣。
我望着院门外的路,路的尽头是星空,星空下是无尽的远方。
“往有光的地方走。”我说。
斩愁剑轻轻鸣响,像是在应和。
新的旅程,在星轨的注视下,又将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