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的朱漆大门前,两尊石狮子被魔气侵蚀得发黑,嘴角的獠牙上还挂着未干的血迹。凌尘三人混在抬着祭品的教众中往里走时,阿璃怀里的小狐突然对着门内低吼——门后的阴影里,站着四个气息沉凝的黑衣人,正是黑风教的四大护法。
“是‘蚀骨’‘焚心’‘断魄’‘锁魂’。”阿璃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当年他们四人联手,用‘四象锁魂阵’困住了师父。”
凌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左侧的红脸护法正用骨杖拨弄着祭品里的人心,骨杖顶端的骷髅头突然睁开眼,吐出条猩红的舌头;右侧的青袍护法则在把玩着串佛珠,只是每颗珠子都是用人骨磨成的,泛着森然的白。
“别盯着他们看。”石三用布带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些人精得很,稍有异动就会察觉。”
穿过前院时,祭坛的轮廓愈发清晰。那是座丈高的黑石坛,坛顶插着两面聚魂幡,黑幡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幡面上的血色骷髅仿佛活了过来,正对着下方的人群狞笑。坛下的空地上,绑着数百个平民,男女老少都有,个个面无人色,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他们就是血祭的祭品。
“子时三刻,准时献祭。”高坛上传来个阴冷的声音,黑风教主穿着件绣满符文的黑袍,正站在幡前,手里举着柄骨剑,剑身上滴落的血珠落在祭坛上,竟让黑石坛发出阵阵红光。
“聚魂幡的气息更强了。”阿璃的镇魂玉烫得惊人,“再不动手,这些人就没命了。”
凌尘点头,悄悄握住问心剑的剑柄。按照事先约定,石三去东边放火引开守卫,阿璃用镇魂玉干扰聚魂幡的运转,他则趁机夺取斩愁碎片——据那壮汉交代,最后一块碎片就被黑风教主嵌在骨剑里。
“走!”石三低喝一声,突然掀翻祭品篮,抓起坛烧刀子就往柴房冲。烈酒泼在干燥的柴草上,火星一碰便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直冲天幕。
“有奸细!”红脸护法怒吼着拔刀,青袍护法却按住他的肩,阴恻恻地笑:“慌什么,正好让他们自投罗网。”
就在守卫们被大火吸引的瞬间,阿璃祭出镇魂玉。玉佩在空中化作道红光,像条火龙般冲向聚魂幡,幡面上的骷髅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黑气翻涌着后退了半尺。坛下的平民们身上的束缚竟松了些,有人趁机挣脱绳索,朝着大门跑去。
“找死!”黑风教主转身挥剑,骨剑与红光相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阿璃被震得后退数步,嘴角溢出鲜血,小狐却像道白影般蹿出,狠狠咬住了教主的手腕。
“孽畜!”教主痛呼着甩臂,小狐被甩飞出去,撞在石柱上昏死过去。阿璃目眦欲裂,指尖掐诀,数道沙箭射向教主,却被青袍护法的骨珠拦下。
“四象锁魂阵,起!”红脸护法高喝一声,四大护法瞬间站定方位,骨杖同时插入地面。黑色的符文从地底蔓延开来,将阿璃困在中央,符文上燃起幽蓝的火焰,灼烧着她的灵力屏障。
“阿璃!”凌尘再也按捺不住,问心剑骤然出鞘,蓝金色的光刃劈开符文,将她从阵中拉了出来。剑身上的“斩”字亮起,斩愁剑意如潮水般涌向四大护法,竟让他们的阵脚乱了几分。
“斩愁碎片!”黑风教主的眼睛亮了,死死盯着问心剑,“原来你就是那个集齐碎片的剑修!”他突然狂笑起来,“天助我也!只要夺了你的剑,再用这些魂魄献祭,我就能成为三界第一魔修!”
骨剑带着浓烈的魔气劈来,剑风扫过祭坛,竟让黑石坛裂开数道缝隙。凌尘举剑相迎,两剑相交的刹那,他清晰地感觉到骨剑里传来股熟悉的气息——正是斩愁碎片!
“果然在这!”凌尘灵力暴涨,问心剑的光刃暴涨丈许,硬生生将骨剑压得弯曲。教主脸色剧变,没想到这年轻人的力量竟如此强横,他突然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聚魂幡上:“万魂噬心!”
两面黑幡剧烈晃动,无数冤魂从幡中涌出,化作张巨大的鬼面,朝着凌尘扑来。那些冤魂的哀嚎声刺得人耳膜生疼,连问心剑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守住心神!”阿璃忍着伤痛祭出镇魂玉,红光在鬼面中央炸开,逼退了些冤魂,“这些魂魄被魔气控制,杀不得,只能超度!”
凌尘想起铁衣客说的“剑心通明”,闭上眼睛,将所有心神沉入问心剑中。剑身上的蓝金光芒突然变得柔和,竟散发出淡淡的佛光——那是斩愁神剑本就蕴含的净化之力。光芒所过之处,冤魂们的哀嚎渐渐平息,脸上露出解脱的神情,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中。
“不可能!”黑风教主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能净化万魂的剑法。
就在这时,石三带着一群挣脱束缚的平民冲了过来,手里拿着扁担、柴刀,虽灵力低微,却个个眼神坚定。“狗妖人,拿命来!”石三的弯刀劈向红脸护法,竟凭着一股悍勇,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四大护法的阵脚彻底乱了。青袍护法被几个平民用扁担缠住,黑袍被扯得粉碎;断魄护法想偷袭阿璃,却被苏醒的小狐咬断了脚踝;锁魂护法的骨杖被石三的弯刀劈断,抱着头鼠窜。
“一群废物!”黑风教主怒吼着挥剑,却被凌尘抓住破绽,问心剑顺着骨剑的弧度滑上,剑脊狠狠敲在他的手腕上。骨剑脱手飞出,落在祭坛边缘,嵌在上面的斩愁碎片突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化作道流光融入问心剑中。
“不——!”教主发出绝望的嘶吼,聚魂幡因失去他的控制,黑气迅速消散,露出里面卷着的无数魂魄,其中一道白衣身影飘到阿璃面前,正是她的师父。
“师父!”阿璃泪如雨下,伸出手想要触碰,白衣身影却笑着化作光点,融入镇魂玉中。玉佩发出温暖的红光,将剩余的魂魄尽数包裹,送往轮回之路。
四大护法见大势已去,想趁机逃跑,却被赶回来的守卫们团团围住——这些守卫本是黑石城的士兵,被黑风教胁迫,此刻见教主败落,纷纷倒戈。
“饶命……饶命啊……”红脸护法跪在地上磕头,却被石三一刀劈了下去:“你们害了那么多人,凭什么求饶!”
晨曦透过城主府的大门照进来,落在祭坛上。黑石坛的裂缝里长出了嫩绿的草芽,聚魂幡化作飞灰,被风吹散在晨光里。平民们互相搀扶着走出府门,脸上虽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却有着重获新生的光亮。
凌尘握着问心剑,剑身流转着蓝、金、红三色光芒,三枚斩愁碎片终于集齐,神剑的轮廓在光影中若隐若现。他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忽然明白师父说的“问道”终点——所谓大道,从不是成为天下第一的剑主,而是在危难时挺身而出的勇气,是守护弱小的决心,是与志同道合者并肩作战的温暖。
阿璃走到他身边,小狐正趴在她肩头舔舐伤口。“多谢。”她的声音带着释然的温柔,“接下来,我要带着镇魂玉去超度剩下的魂魄,你呢?”
“我要去断尘海。”凌尘望向南方,那里有更强大的魔气等着他,“斩愁神剑重铸后,该去完成它真正的使命了。”
石三提着酒坛走来,给两人各倒了一碗:“这碗酒,敬活着的人,敬死去的魂,敬咱们没白来这一趟!”
酒液入喉滚烫,带着烈火烧过的余温。晨光漫过三人的肩头,问心剑轻轻鸣响,像是在为这段黑石城的过往画上句点,又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断尘海之战,奏响序曲。
远处的街道上,传来百姓们重建家园的喧闹声,驼铃声在晨光里清脆作响,那是商队重新出发的声音,带着黑石城新生的希望,朝着远方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