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窟城的入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城门,而是一个巨大的、位于山体底部的天然洞窟,经过人工开凿和加固,显得宏伟而粗犷。洞口两侧矗立着两尊高达十丈的巨大石雕,一尊是咆哮的沙暴巨灵,一尊是沉稳的山岩巨人,象征着此地的主宰种族。身穿混合了金属与石材铠甲、气息剽悍的灵族卫兵,正严格盘查着进入的人流。
空气中弥漫着沙土、金属、香料以及各种灵族身上特有的气息混合在一起的复杂味道,喧嚣而富有生命力。
岩罡亮出“金石盟”的令牌,卫兵显然认得他,态度恭敬了不少,略微检查了货物便挥手放行,只是目光在陈续这几个陌生的人族面孔上多停留了几秒。
一进入洞窟内部,光线骤然暗淡,但随即又被镶嵌在岩壁上、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荧光石和某些自发光的符文所照亮。通道极其宽阔,足以让数头沙行地龙并排行走,顶部高悬,空气中回荡着各种脚步声、交谈声、驼兽的嘶鸣以及不知从哪个洞窟深处传来的叮当锻造声。
“千窟城内部结构复杂,如同迷宫。诸位跟紧我,莫要走散了。”岩罡沉声提醒,他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带领商队在四通八达的洞窟网络中穿行。
陈续悄然运转起那新生的规则视野。在他的“眼”中,这座巨大的山体内部,规则线条的活跃与混乱程度远超外界。土、金规则自然是主体,厚重而坚实,支撑着整个山体结构;火规则在特定的区域(如锻造区)熊熊燃烧;水规则则如同地下的暗河,在某些区域流淌,滋养着城内的生灵;甚至还有一些他暂时无法完全解析的、带着古老蛮荒气息的规则残留,想必是来自那未开启的器宗遗迹。
各种规则在此地碰撞、交融,形成了一种独特而富有张力的“场”。这对陈续而言,既是挑战,也是机遇。在这里,他能更清晰地感知和“学习”规则的运作,微调起来似乎也更为得心应手,仿佛鱼儿入了水。
周六安瞪大了眼睛,看着通道两旁开凿出的一个个洞窟店铺,里面售卖着各种奇特的商品:闪烁着灵光的矿石、造型古怪的金属傀儡零件、散发着灼热气息的锻造炉、甚至还有关在笼子里、形态各异的沙漠生物……
“我滴个乖乖,这地方简直就是五金批发市场兼科幻展销会啊!”他啧啧称奇,指着旁边一个店铺门口摆放的、一人多高、结构精密的金属蝎子傀儡(与袭击他们的那种有几分相似,但更具艺术感),压低声音对陈续说,“老陈,你看那大蝎子,这做工,这线条,比之前袭击我们那些破烂精致多了!这要是摆咱们那儿,绝对是网红打卡点,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骑……”
陈续无奈地瞥了他一眼:“那是店铺的展示品,非卖品,更不是坐骑。”
“嘿嘿,想想又不犯法。”周六安讪笑,随即又被另一边一个散发着浓郁香气、售卖各种沙漠特色烤虫和植物的食铺吸引了,“诶?那烤的什么玩意儿?看着跟加大号蜈蚣似的……老板,来一串尝尝!”
叶灵则对一家售卖各种奇异沙漠植物和种子的店铺产生了浓厚兴趣,那些植物能在如此恶劣环境下生存,本身就蕴含着独特的生命规则。
顾青鸢的目光更多停留在那些悬挂着武器、散发着凛冽寒光的店铺,以及偶尔走过的、气息强大的灵族战士身上,她的剑胆在微微鸣响,似乎在回应着这座城市的铁血与峥嵘。
护道人守拙则捻须观察着岩壁上的古老刻痕和符文,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前方通道拐角处传来一阵骚动和呵斥声。
“滚开!没长眼睛吗?敢挡我们‘狂沙帮’的路!”一个嚣张的声音响起。
只见几名穿着统一土黄色皮甲、身上带着痞气的灵族(主要是沙灵和少数石灵),正推搡着几个看起来是外地来的、修为不高的旅人。其中一个旅人手中的包裹被撞落,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
那为首的狂沙帮小头目,一脚踩在散落的货物上,狞笑道:“踩坏了你们的东西,是你们自己不长眼!怎么?还想让爷爷赔不成?”
那几个旅人敢怒不敢言,面色惨白。
岩罡眉头一皱,低声道:“是狂沙帮的人,城里的一股小势力,专干些欺行霸市、收保护费的勾当,背后似乎有点小靠山,但只要不过分,岩心会也懒得管。”
他并不想多事,准备带着商队绕开。
周六安却看不下去了,嘟囔道:“嚯,这不就是异界版街头混混吗?业务范围还挺广。”
陈续目光微冷。他并非冲动之人,但眼前这恃强凌弱的一幕,与他秉持的浩然正道相悖。而且,他心中一动,这似乎是一个……试验能力的好机会?
他悄然将意念锁定在那个正嚣张踩踏货物的小头目脚下,那片区域的“土”之规则。
“此地,当有起伏。”
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规则调整发出。
那小头目正踩得高兴,脚下原本坚实的地面,突然极其轻微地、如同活物般向上一拱!幅度很小,速度极快,就像是地面不小心打了个嗝。
“哎哟卧槽!”
小头目完全没料到脚下会出事,重心瞬间失衡,惊呼一声,整个人向前一个踉跄,原本踩在货物上的脚滑开,另一只脚没能站稳,竟然“噗通”一声,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直接摔了个狗吃屎!脸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面坚硬的石板上。
“哈哈哈!”周六安第一个没忍住,爆笑出声,“哥们儿,你这碰瓷技术不行啊,地都没喊疼,你自己先趴下了?”
周围原本压抑的人群,也响起了一片压抑的低笑声。
那小头目的几个手下都愣住了,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扶他。
“老大!你没事吧?”
“这地……这地怎么回事?”
小头目被扶起来,鼻子磕破了,满脸是血,又羞又怒,他环顾四周,根本没发现任何人出手的痕迹,只能把怒火发泄到地上,狠狠跺了几脚,却发现地面坚实无比。
“邪了门了!”他骂骂咧咧,看着周围人戏谑的目光和周六安毫不掩饰的嘲笑,感觉颜面扫地,却又找不到发作的对象,只能冲着那几个旅人吼道:“看什么看!滚!”
旅人如蒙大赦,赶紧捡起东西匆匆离开。
狂沙帮的人也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走了。
周六安凑到陈续身边,挤眉弄眼,小声道:“老陈,刚才是你搞的鬼吧?嘿嘿,干得漂亮!让他嚣张,地面都看不下去了!”
陈续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这种于无声处听惊雷,微调规则便能影响现实、惩戒宵小的感觉,确实玄妙。
岩罡若有所思地看了陈续一眼,没有多问,只是道:“城内鱼龙混杂,类似事情不少,诸位尽量低调,莫要轻易起冲突。”
队伍继续前行,穿过几条更加繁华、店铺林立的通道,最终来到了一个相对宽敞、有着数个岔路口的洞窟广场。广场一侧,矗立着一座完全由巨石垒砌而成的宏伟建筑,门口悬挂着一面刻画着交叉矿镐与沙漏图案的旗帜——正是金石盟在千窟城的据点。
“我们到了。”岩罡松了口气,“诸位一路辛苦,先在此处安顿下来,我再命人打探城内的最新消息。”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进入据点之时,陈续的规则视野中,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带着冰冷窥探意味的规则波动,从广场另一侧某个阴暗的岔路口一闪而逝。
那感觉……与之前遭遇的理骸院追踪符文的冰冷秩序感,同出一源,却更加隐蔽和高级。
陈续脚步微顿,目光投向那个方向,心中凛然:
理骸院的触手,果然已经深入此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