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的话在耳边萦绕不去。 我站在雨里。 浑身湿透。 却感觉不到冷。 只有一种刺骨的麻木。
顾霆琛被保镖抬进别墅。 林薇薇紧随其后。 临走前。 她回头看我。 嘴角勾起胜利者的弧度。 眼神淬了毒。 无声地宣告： 你输了。
管家陈伯撑着黑伞。 面无表情地站在台阶上。 苏小姐。 声音平板。 少爷需要休息。请您…回客房。 刻意加重的二字。 像一记耳光。 扇在我脸上。
我机械地迈步。 每一步。 都像踩在刀尖上。 雨水顺着发梢滴落。 混着未干的泪。 砸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 晕开一片水渍。
客房门关上的瞬间。 双腿终于支撑不住。 滑坐在地。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心脏跳得又急又乱。 像要冲出胸腔。
照片。 那些该死的照片！ 明明已经撕碎。 却像烙印在视网膜上。 挥之不去。 顾霆琛受伤的眼神… 愤怒的质问… 还有最后那句… 我只信念念…
喉咙哽得生疼。 苏念安。 你看。 他烧糊涂了。 却还信你。 而你… 连解释都做不到！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疼痛让我勉强保持清醒。 不能崩溃。 至少… 不是现在。
门外。 脚步声来来去去。 医生的交谈声隐约传来。 高烧39.5…轻微肺炎…需要静养…
每一句。 都像刀子。 剜在心上。 是我的错。 不该让他跑出去… 不该…
咔哒。 门锁轻响。 我猛地抬头。 一个女佣端着托盘进来。 苏小姐… 她小声说。 姜汤… 眼神闪烁。 不敢与我对视。
谢谢。 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女佣放下托盘。 匆匆退出去。 像在逃离什么瘟疫。
姜汤热气氤氲。 辛辣的香气钻入鼻腔。 突然一阵反胃。 我捂住嘴。 干呕了几下。 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是了。 从早上到现在。 滴水未进。 胃里空空如也。 连呕吐的资格都没有。
强迫自己喝了一口姜汤。 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 灼烧般的痛。 却让我清醒了几分。
窗外。 雨势渐小。 天色暗沉。 像蒙了一层灰纱。 远处。 雷声闷闷地滚过。 像困兽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 门外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念念… 顾霆琛沙哑的声音。 带着浓重的鼻音。 念念你在哪…
心脏猛地一跳！ 他醒了？ 还发着烧就跑出来？
我慌忙起身。 拉开门。 顾霆琛就站在走廊里。 只穿着单薄的睡衣。 光着脚。 脸色潮红。 额头上还贴着退烧贴。 眼神涣散。 像迷路的孩子。
看到我。 他眼睛一亮。 踉跄着扑过来。 念念！ 手臂死死环住我的腰。 滚烫的脸埋在我颈窝。 我梦见…你不要我了… 声音带着哭腔。 身体微微发抖。
没有… 我下意识回抱住他。 触手一片滚烫。 你还在发烧！ 焦急地摸他额头。 温度高得吓人。 快回去躺着！
不要！ 他固执地摇头。 把我搂得更紧。 一闭眼…你就会消失…像梦里一样… 声音越来越低。 带着全然的恐惧和依赖。
管家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尽头。 少爷。 声音带着不赞同。 您需要休息。
顾霆琛却像没听见。 只死死抱着我。 念念陪我… 他抬头。 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 好不好？ 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陈伯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 苏小姐。 语气勉强。 既然少爷要求…请您照顾好他。 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知道。 这是警告。 也是最后的让步。
低声应了。 扶着顾霆琛回主卧。 他脚步虚浮。 大半重量压在我身上。 却还不忘紧紧攥着我的手。 生怕我跑掉。
主卧暖气很足。 顾霆琛一沾枕头就昏昏沉沉。 眼皮直打架。 却还强撑着。 念念…别走… 手指勾着我的衣角。
我不走。 轻声哄他。 睡吧。 坐在床边。 轻轻拍着他的背。 像哄小孩子。
他这才安心闭眼。 但眉头仍紧蹙。 似乎梦里也不安稳。
我静静看着他。 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高烧让他的嘴唇干裂。 泛着不健康的红。 长睫在眼下投下阴影。 随着呼吸轻颤。
曾经。 那个冷酷无情的顾霆琛。 现在。 这个依赖我如生命的顾霆琛。 到底… 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目光无意间扫过床头柜。 呼吸一滞。 那张被雨水泡得发皱的照片。 竟然被仔细地… 压平了。 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虽然模糊。 但依然能看出… 的手搭在肩上。 而我… 在。
心脏猛地抽紧！ 谁放的？ 林薇薇？ 管家？ 还是…顾霆琛自己？
下意识看向床上的人。 他睡得不安稳。 无意识地翻身。 嘴里嘟囔着什么。 听不清。 但眉头皱得更紧。
轻轻抽出被他压住的衣角。 我伸手。 想拿走那张照片。
顾霆琛突然出声。 吓得我缩回手。 以为他醒了。
但他只是梦呓。 念念…别离开我… 声音带着哭腔。 我害怕…
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酸涩难言。 苏念安。 你该怎么办？
照片终究没拿走。 只是用一本杂志盖住。 眼不见为净。
夜深了。 雨声渐歇。 顾霆琛的呼吸也平稳下来。 我蜷缩在沙发椅上。 疲惫不堪。 却毫无睡意。
手机震动。 医院发来的短信。 苏女士病情稳定。 但新药必须按时注射。 费用已拖欠三日。 请尽快处理。
八万。 像一座大山。 压得我喘不过气。 之前顾霆琛给的支票… 早不知丢在哪里。
现在这种情况… 怎么开口？ 更何况… 他会不会认为… 我是为了钱才回来？
苦涩漫上舌尖。 苏念安。 你真是… 进退维谷。
念念… 顾霆琛的梦呓打断思绪。 不要…相信他们…我只信你…
心头一颤。 转头看他。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 落在他脸上。 明明灭灭。 一滴泪。 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 没入鬓角。
他在哭。 即使睡着了。 也在哭。
巨大的无力感席卷而来。 我轻轻拭去那滴泪。 指尖触及的皮肤。 依然滚烫。
窗外。 一轮冷月高悬。 照着这座华丽的牢笼。 也照着… 两颗伤痕累累的心。
看似和好如初。 但有些裂痕。 一旦产生。 就再难弥合。
比如那张照片。 比如他梦中紧蹙的眉头。 比如… 我再也无法坦然面对的… 他的信任和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