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风机的嗡鸣。 戛然而止。 像被掐住了脖子。 死寂。 冰冷的寒意。 顺着脊梁骨疯狂上窜！ 冻结了血液！
镜子里。 我的脸惨白。 瞳孔放大。 死死盯着—— 那个黄铜毛巾架！ 光洁的表面… 空空荡荡。 刚才那点红光… 幻觉？ 还是…它藏得更深？！
心脏疯狂擂动！ 撞得肋骨生疼！ 快要窒息！
“念念？” 顾霆琛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 带着刚醒的黏糊。 “好黑…怕怕…”
他摸索着坐起。 揉着眼睛。 像只迷路的幼兽。 循着声音和气息转向我。
我猛地转身！ 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齿轮。 “没…没事。” 声音干涩嘶哑。 “睡吧。”
强压下翻涌的恐惧。 关掉浴室刺眼的顶灯。 只留下昏暗的睡眠灯。 巨大的阴影在墙壁上张牙舞爪。
顾霆琛立刻掀开被子。 赤脚跳下床。 扑过来。 紧紧抱住我的腰。 脸埋在我胸前睡衣的褶皱里。 “念念…抱抱…” 温热的呼吸。 带着全然的依赖。 熨帖着皮肤。 像滚烫的锁链。
我僵硬地站着。 双手垂在身侧。 指尖冰凉。 口袋里的金色糖纸。 像块烙铁。 灼烧着大腿。 也灼烧着摇摇欲坠的神经。 窗外。 室内。 无处不在的眼睛！ 这份沉甸甸的依赖… 是保护伞？ 还是…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浑浑噩噩。 熬到天亮。
早餐桌上。 气氛沉闷。 顾霆琛小口喝着粥。 眼神总往我这边瞟。 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念念…今天…” 他话没说完。 管家陈伯如同精准的幽灵。 无声出现。 手里托着一个—— 烫金暗纹的硬质邀请函。 递到我面前。
“苏小姐。” 声音平板无波。 “秦雨柔小姐派人送来的。” “秦家下午茶会。” “特邀您和顾总。” 他刻意停顿。 补充道。 “主题是：关切慰问顾总康复情况。” 每一个字。 都像精心打磨过的冰锥。
秦雨柔！ 心头警铃大作！ 那个高傲刻薄的名媛！ 上次茶会刻意刁难！ 记忆犹新！ 还来？！
指尖碰到冰凉的卡片。 烫金字体刺眼。 “慰问”？ 分明是黄鼠狼拜年！ 鸿门宴！
“不去！” 我脱口而出。 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只想缩回这看似安全的牢笼。 远离那些吃人的目光！
陈伯纹丝不动。 目光越过我。 落在顾霆琛身上。 无形的压力弥漫。 “秦小姐说…” 他声音毫无起伏。 “顾总许久未露面。” “外界…颇有猜测。” “顾老爷子…也很关心少爷的恢复。” “请苏小姐…以顾家体面为重。” 体面？ 又是体面！ 像沉重的枷锁！ 勒得人喘不过气！
顾霆琛被提到名字。 抬起头。 眼神茫然。 “念念…茶会？” “有蛋糕吃吗？” 他语气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天真好奇。 完全不懂这背后的刀光剑影。
我喉咙发紧。 看着顾霆琛干净懵懂的眼睛。 再看看陈伯那张冰冷刻板的脸。 拒绝的话… 卡在喉咙里。 吐不出。 咽不下。 像一根毒刺。 苏念安… 你有的选吗？
下午。 秦家花园别墅。 巨大的草坪。 纯白遮阳伞星罗棋布。 名媛淑女们。 如同精心摆放的昂贵瓷器。 妆容精致。 衣裙华美。 低语轻笑。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 和虚伪的甜腻。
我和顾霆琛一出现。 瞬间！ 所有的谈笑声。 戛然而止。 十几道目光。 像探照灯！ 齐刷刷射过来！ 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好奇… 还有浓浓的讥诮！
秦雨柔作为主人。 袅袅婷婷迎上来。 一袭香槟色高定。 衬得她身姿优雅。 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眼神却像淬了冰。 “念安，霆琛哥，你们可算来了。” 她亲热地挽住我的手臂。 力道不小。 “大家可都惦记着霆琛哥呢！” 冰凉的手指。 像蛇一样缠绕。
顾霆琛立刻紧张起来。 往我身后缩了缩。 攥紧我的手。 眼神警惕地看着四周陌生的面孔。 小声嘟囔。 “念念…好多人…” 这份毫不掩饰的依赖和怯生。 清晰地落入所有人眼中。
“嗤——” 不知是谁。 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像投入湖面的石子。 激起一片压抑的窃窃私语。
“啧…真像个小孩子…” “可不是嘛…拉着苏念安不放呢…” “秦小姐真是好心…还特意‘慰问’…” “慰问什么呀…怕是来看热闹的吧…” “顾总这样子…顾家以后…” 议论声不大。 却字字清晰。 像细密的针。 扎在皮肤上。
秦雨柔恍若未闻。 笑容依旧得体。 引我们到主位坐下。 “霆琛哥，来，尝尝这个。” 她亲手端起一块精巧的马卡龙。 递到顾霆琛面前。 “法国大师的手艺呢。” 眼神带着试探。
顾霆琛看看色彩鲜艳的甜点。 又看看我。 眼神询问。 “念念…能吃吗？” 我僵硬地点点头。 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 咬了一小口。 满足地眯起眼。 “好吃！” 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这全然依赖的举动。 让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些。 鄙夷的目光。 如芒在背。
“苏小姐真是好福气。” 对面的方晴。 晃着香槟杯。 红唇勾起讥诮的弧度。 “霆琛哥以前…可没这么…‘粘人’。” 她故意加重“粘人”二字。 引来几声压抑的轻笑。
“是啊。” 旁边一位穿湖蓝裙子的名媛接口。 眼神上下扫视我廉价的米白色小礼服。 “苏小姐这身…倒也应景。” “素净。” “照顾‘病人’，确实不用太花哨。” 暗讽我寒酸！ 上不得台面！
顾霆琛似乎听懂了什么。 皱起小眉头。 放下吃了一半的马卡龙。 不高兴地看向方晴。 “不准你说念念！” 他声音不大。 带着少年的执拗。 维护的姿态明显。 却更显得幼稚可笑。
方晴夸张地捂住嘴。 “哎哟，霆琛哥护妻心切呢！” 她故作惊讶地看向众人。 “看来失忆了…某些本能倒还在？” 故意拉长语调。 “就是不知道…” 她眼神转向我。 恶意满满。 “是护着眼前的‘念念’呢？” “还是…护着心底那个忘不了的‘影子’？” 轰！ “影子”二字！ 像淬毒的匕首！ 狠狠捅进我心窝！ 林薇薇！ 那个无处不在的伪白月光！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又瞬间褪尽！ 我的指尖掐进掌心。 身体微微颤抖。 巨大的屈辱和恐慌席卷！ 顾霆琛眼神茫然。 看看我煞白的脸。 又看看方晴得意的表情。 似乎被弄糊涂了。 “影子…” 他喃喃自语。 眉头紧锁。 像在努力回忆什么混乱的东西。
气氛紧绷。 带着恶意的期待。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我失态！
就在这时—— 秦雨柔优雅地放下茶杯。 清脆的碰撞声。 打破了僵局。 “好了好了。” 她笑着打圆场。 眼神却冰冷。 “难得聚会，说点开心的。” 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说起来…” “上次茶会就想欣赏苏小姐的才艺了。” “可惜…” 她拖长音调。 带着遗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逼迫。 “今天机会正好。” “听闻苏小姐…琴艺不凡？” 她指向花园一角。 那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白色三角钢琴。 “不如…让我们开开眼界？” 轰！ 来了！ 真正的杀招！
空气陡然凝滞！ 所有的目光。 如同聚光灯！ 死死锁定在我身上！ 嘲讽！ 等着看好戏！ 等着我被彻底剥下尊严！
“秦小姐说笑了。” 我喉咙发紧。 声音干涩。 “我…不会弹琴。” 艰难地吐出拒绝。 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不会？” 秦雨柔挑眉。 故作惊讶。 “苏小姐太谦虚了吧？” “身为顾太太…” “怎么能一点才艺都没有呢？” “霆琛哥以前的女伴…” 她刻意停顿。 目光扫过脸色难看的顾霆琛。 “可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呢。” 弦外之音！ 清晰无比！ 我不配！
“就是！” 方晴立刻帮腔。 “随便弹一首嘛！” “给霆琛哥助助兴也好啊！” “让我们也学习学习顾太太的风采！” 尖刻的哄笑声响起。 恶意如同实质的冰水。 将我淹没！
顾霆琛被这突如其来的针对弄懵了。 他看看咄咄逼人的秦雨柔。 又看看脸色惨白、孤立无援的我。 本能地攥紧我的手。 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和愤怒。 “不准你们…” 他刚想说什么。 秦雨柔却微笑着打断。 “苏小姐。” 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优雅压迫。 “请吧。” “别扫了大家的兴。” “也…别丢了顾家的面子。” 最后一句。 如同冰冷的钢针！ 狠狠扎下！
巨大的压力！ 如同巨石压下！ 我僵硬地站起来。 双腿像灌了铅。 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走向那架白色的钢琴。 像走向断头台！
指尖碰到冰冷的琴键。 陌生的触感。 带来一阵战栗。 巨大的难堪如同潮水灭顶！ 苏念安… 你连自己的手指都控制不住！ 怎么控制这冰冷的琴键？ 怎么在这些等着看你笑话的人面前… 奏出哪怕是破碎的音符？！
冷汗。 沿着额角滑落。 滴在琴键上。 细微的声响。 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像在嘲笑我的狼狈！
身后。 传来刻意压低的讥笑。 “看吧…她根本不会…” “装不下去了…” “麻雀就是麻雀…” “穿上衣服也飞不上枝头…” “……替身就是替身…”
每一个字！ 都像鞭子抽在心上！ 火辣辣的疼！
我闭上眼。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 缠绕上心脏。 勒紧！
就在我几乎要崩溃的瞬间—— 一股巨大的力道！ 猛地攥住我的手腕！ 滚烫！ 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狠狠将我往后一拽！ 我一个踉跄！ 撞进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 熟悉的阳光皂角气息！ 瞬间将我笼罩！
“念念的手！” 顾霆琛愤怒的声音！ 在我头顶炸响！ 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尖锐和全然的护短！ 他不知何时冲了过来！ 像一头发怒的小狮子！ 用身体将我牢牢护在身后！ 眼神凶狠地瞪视着秦雨柔和其他名媛！ “是画设计图的！” “不是给你们玩的！” 他声音很大。 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宣告！ 每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寂静的花园里！ “谁敢欺负我老婆！” “我就…我就打谁！” 他举起拳头。 毫无章法。 却也气势汹汹！
轰！ 世界仿佛静止了！ 所有的讥笑。 所有的鄙夷。 瞬间凝固！ 秦雨柔脸上的完美笑容。 彻底僵住！ 难以置信地看着顾霆琛！ 看着他护着我的姿态！ 看着他眼中的愤怒和…全然的维护！
顾霆琛根本不给她们反应的机会。 攥着我的手。 转身就走！ 力道大得惊人！ 脚步又快又急！ 像逃离什么肮脏的地方！ “念念！我们走！” “这里坏人太多了！” 他愤愤地嘟囔。 拉着我。 头也不回。 穿过一片目瞪口呆的名媛。 穿过修剪整齐的昂贵草坪。 留下整个死寂的茶会现场。
秦家的雕花大门在身后合拢。 隔绝了那些震惊、错愕、怨毒的视线。
顾霆琛脚步慢了下来。 依旧紧紧攥着我的手。 胸口微微起伏。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 带着一丝后怕。 也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 像是打赢了一场胜仗。
他侧过头看我。 眼神亮晶晶。 带着邀功的得意和小心翼翼的确认。 “念念…” “我…我保护你了！” “没让坏人欺负你！” 他的笑容纯粹。 带着少年的赤诚。 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巨大的酸楚瞬间冲上鼻腔！ 眼眶发热！ 我看着他额角的汗。 看着他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 看着他眼中只映着我的影子…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 狠狠攥住！ 揉捏！ 又酸！ 又胀！ 又疼得要命！
苏念安！ 这份不顾一切的维护… 这份滚烫的少年意气… 是真的！ 却也…是偷来的！
“嗯…” 我艰难地发出一个单音。 声音哽咽。 别开脸。 不敢再看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 怕再多看一眼… 就会彻底沉溺下去！ 万劫不复！
车子驶回顾宅。 顾霆琛显然还沉浸在“英雄救美”的兴奋里。 抓着我的手。 喋喋不休地复述着刚才的“壮举”。 “那个坏女人！” “还想让念念弹琴！” “坏人！” “下次再敢欺负念念…” 他挥舞着小拳头。 信誓旦旦。 “我就…就咬她！”
我疲惫地靠在车窗上。 窗外景色飞逝。 心乱如麻。
回到主卧。 顾霆琛的情绪似乎消耗过大。 很快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呼吸清浅。 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
我看着他睡颜。 内心一片荒芜。 秦雨柔最后僵硬的脸… 方晴怨毒的眼神… 其他名媛震惊鄙夷的表情… 管家陈伯那句“顾家体面”… 窗外的窥视… 浴室镜中的红点… 无数画面碎片般闪过！ 巨大的疲惫和恐慌交织！ 苏念安… 这虚假的平静之下… 到底藏着多少致命的漩涡？！
我走到窗边。 厚重的窗帘紧闭。 隔绝了外面的阳光… 也隔绝了可能的窥探目光？ 不… 那个暗红的点可能在室内！ 无处不在！
就在这时—— 沙发上的顾霆琛。 忽然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眉头紧紧蹙起。 像是陷入了噩梦。 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他无意识地蜷缩起身体。 双手死死攥着沙发垫。 指节用力到发白！
“不要…” 他含糊地呓语。 声音充满了慌乱和痛苦。 “好多血…” “念念…危险！” “薇薇…” “薇薇救我！！！”
轰！ 最后两个字！ 像惊雷炸响！ 狠狠劈在我的天灵盖上！ 薇薇救我！ 他在叫林薇薇！ 在噩梦的深处！ 在他最恐惧的时刻！ 他喊的名字… 不是我！ 是林薇薇！
巨大的冰冷瞬间将我冻结！ 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捏得粉碎！ 最后的侥幸… 轰然倒塌！
我僵在原地。 如同冰雕。 看着沙发上痛苦挣扎的顾霆琛。 看着他口中无意识呼唤的“薇薇”… 巨大的悲哀和一种灭顶的绝望… 将我彻底吞没！
窗外。 夕阳如血。 染红了紧闭的窗帘缝隙。 像一个巨大的伤口。 无声地宣告着—— 这偷来的温情蜜糖… 终究… 走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