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夕阳。 像一团凝固的血。 沉沉压在紧闭的窗帘上。 映得房间里一片刺目的红。 也映着沙发上顾霆琛蜷缩的身影。 和他无意识唤出的那个名字。 “薇薇…”
我僵在原地。 手脚冰凉。 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 巨大的悲哀。 如同冰冷的潮水。 瞬间灭顶。 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的手臂。 沉重得再也抬不起来。 苏念安… 你看啊… 这才是他心底深处… 最真实的本能！
不知过了多久。 顾霆琛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 噩梦似乎远去。 他动了动。 本能地往我怀里更深地缩了缩。 发出满足的呓语。 “念念…冷…” 那份依赖。 依旧滚烫。 却也… 无比讽刺。
我轻轻抽回手臂。 动作僵硬。 像在挪动一块千斤巨石。 把他安顿好。 盖好薄毯。 然后。 几乎是逃也似的。 冲出了主卧！ 靠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 大口喘气！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 撞得生疼！
“苏小姐。” 管家陈伯如同幽灵。 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几步外。 手里捏着那张烫金的邀请函。 眼神平静无波。 “秦家的车…已经在外面等了。” “现在出发吗？”
轰！ 鸿门宴！ 秦雨柔！ 巨大的疲惫和厌烦瞬间席卷！ 只想把自己锁起来！ 不见任何人！ 躲开这令人窒息的一切！
可现实… 容不得我任性。 我死死攥紧拳头。 指甲掐进掌心。 用痛感提醒自己。 “走吧。” 声音干涩。 像砂纸摩擦。 转身下楼。 不敢再看主卧门一眼。
秦家庄园。 远比顾宅更显奢华张扬。 巨大的草坪修剪得一丝不苟。 纯白的遮阳伞下。 名媛们如同开屏的孔雀。 珠光宝气。 巧笑倩兮。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 和虚伪的甜腻。
我的出现。 像一滴油落入滚水。 瞬间打破了表面的和谐！ 所有的谈笑声。 戛然而止。 十几道目光。 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鄙夷。 齐刷刷钉在我身上！ 如同一根根冰冷的芒刺！
秦雨柔作为主人。 袅娜起身。 一袭香槟色高定鱼尾裙。 勾勒出完美曲线。 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锥。 “念安来了！” 她亲热地迎上来。 冰凉的手指。 像蛇一样缠住我的手臂。 力道不小。 “大家可都盼着你呢！” “都想看看…能把咱们顾总照顾得‘这么好’的人。” 刻意加重的“这么好”。 引来几声压抑的嗤笑。
我被“押”到主位坐下。 如坐针毡。 一杯精致的伯爵红茶推到我面前。 热气氤氲。 模糊了视线。
“苏小姐最近辛苦了吧？” 斜对面的方晴。 晃着镶钻的茶杯。 红唇勾起刻薄的弧度。 “又要照顾病人…” “还要应付那么多…” 她故意停顿。 意味深长地拉长语调。 “‘关心’顾总的人…” 眼神瞟向林薇薇。 林薇薇立刻配合地低下头。 露出恰到好处的委屈表情。
“可不是嘛。” 另一位穿桃红裙子的名媛接口。 声音娇滴滴。 句句带刺。 “不过苏小姐真是好福气。” “霆琛哥失忆了还这么…粘人。” “听说非要拉着你睡一张床？” “啧啧…苏小姐这‘照顾’…可真是无微不至啊！” 露骨的暗示！ 恶毒的讥讽！ 瞬间点燃一片暧昧不明的低笑！
我的脸瞬间血色褪尽！ 耻辱感如同烈火！ 灼烧着每一寸皮肤！ 手指死死捏住冰冷的茶杯边缘！ 指节泛白！ 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哎呀！” 秦雨柔故作嗔怪地打断。 笑容却带着纵容。 “别逗念安了。” “今天请大家来，主要是聚聚。” “顺便…也想听听念安讲讲霆琛哥的近况。” 她话锋一转。 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 “毕竟…顾爷爷也很担心。” “我们这些老朋友…更是挂念。” “对吧？” 她环视一圈。 众名媛立刻附和。 “是啊是啊！” “雨柔姐说得对！”
无形的网。 瞬间收紧！ 将我牢牢困住！ 每一个字！ 都像裹着蜜糖的刀子！ 逼我自揭伤疤！ 供她们取乐！
我深吸一口气。 强压下翻涌的情绪。 声音干涩。 “他…恢复得还行。” “需要静养。” 言简意赅。 只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哦？只是静养？” 秦雨柔挑眉。 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她优雅地放下茶杯。 身体微微前倾。 眼神带着探究。 “那…霆琛哥的记忆呢？” “可有恢复的迹象？” “比如…” 她刻意停顿。 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林薇薇。 “想起了什么人？” “或者…什么事？”
轰！ 林薇薇！ 这个名字！ 像一枚炸弹！ 狠狠在我脑中炸开！ 昨夜花园的嘶吼！ “薇薇救我！” 沙发上的梦呓！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心脏！ 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 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看来是没有？” 秦雨柔捕捉到我的僵硬。 眼中掠过一丝得逞的光芒。 她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 “唉…真是可惜了。” “霆琛哥当年…” 她看向林薇薇。 声音带着刻意的慨叹。 “和薇薇的感情，可是羡煞旁人呢。” “他送给薇薇的那枚蓝宝石胸针…” “我记得是拍品吧？” “独一无二！” “这份心意…” 她摇摇头。 目光转向我。 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和嘲笑。 “苏小姐想必…没见过吧？”
每一个字！ 都像沾了盐水的鞭子！ 狠狠抽打在我的神经上！ 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将我勉强维持的平静！ 撕得粉碎！
“够了！” 一个娇纵的声音猛地打断！ 是方晴！ 她站起来。 双手抱胸。 眼神极其不耐烦地瞪着我。 “秦姐！跟她废话什么！” “一个替身！一个合约工具！” “她能知道什么！” 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 直直指向花园一角！ 阳光下。 一架纯白色的三角钢琴。 闪烁着冰冷昂贵的光芒！ “想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行啊！” 她嘴角勾起恶毒的笑意。 “弹一首！” “让我们开开眼！” “看看顾太太…” “除了会‘贴身照顾’病人…” “还有没有点别的本事！” “别给我们豪门太太丢脸！”
“对！弹一首！” “开开眼界！” “顾太太！请吧？” 起哄声！ 嘲笑声！ 瞬间如同潮水！ 将我彻底淹没！
巨大的难堪！ 如同冰冷的藤蔓！ 缠绕上脖颈！ 勒得我无法呼吸！ 指尖冰凉！ 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脚下如同生了根！ 无法动弹一步！ 苏念安… 你连钢琴都没摸过几次… 拿什么弹？
秦雨柔优雅地端起茶杯。 轻轻吹了口气。 “既然大家兴致这么高…” “念安，就别推辞了。” “霆琛哥那么喜欢你…” 她的笑容加深。 带着致命的恶意。 “总不会…连一首曲子都舍不得为你学吧？” “还是说…” 她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 “你只会…” “照顾床上的病人？”
“轰——！” 最后那句话！ 像一把烧红的匕首！ 狠狠捅进我最脆弱的地方！ 尊严！ 被彻底踩在脚下！ 碾得粉碎！ 脸颊滚烫！ 仿佛被当众剥光了衣服！ 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冲上头顶！ 眼前阵阵发黑！
我死死咬着下唇！ 尝到了血腥味！ 才勉强压住崩溃的尖叫！ 视线模糊地扫过那些讥笑的脸。 秦雨柔的恶意。 方晴的鄙夷。 其他人看戏的兴奋… 还有林薇薇！ 她坐在角落里。 低着头。 嘴角却几不可察地… 弯起一个怨毒而得意的弧度！
巨大的窒息感！ 让我几乎晕厥！ 脚步踉跄！ 不受控制地… 一步步… 被迫走向那架雪白的钢琴！ 像走向断头台！ 白色的琴键！ 在阳光下。 刺眼得像一排森森白骨！
就在我的指尖。 即将碰到那冰冷琴键的瞬间—— “砰！！！！” 一声巨响！ 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 猛地炸开！ 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嘲笑！
众人骇然转头！ 只见顾霆琛！ 不知何时竟出现在茶会入口！ 他显然刚赶来。 额发微乱。 呼吸急促。 大概是跑过来的。 俊美的脸上！ 此刻布满乌云！ 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他面前的矮几被撞翻在地！ 精致的茶点、昂贵的骨瓷茶杯！ 摔得粉碎！ 汁水四溅！ 一片狼藉！
“吵死了！” 他怒吼出声！ 声音响亮！ 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愤怒和不耐烦！ 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 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 狠狠扫过那些惊呆的名媛！ 最后！ 牢牢锁定在钢琴旁。 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我身上！
下一秒！ 他大步冲了过来！ 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一把！ 狠狠攥住我的手腕！ 力道之大！ 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然后！ 猛地将我拽离那架该死的钢琴！ 护在他的身后！
小小的空间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秦雨柔脸上的优雅笑容彻底僵住！ 方晴张大了嘴！ 难以置信！
顾霆琛胸膛剧烈起伏！ 显然气得不轻！ 他指着那架钢琴。 又指向那群目瞪口呆的名媛。 声音带着全然的护短和愤怒！ 尖锐刺耳！ “你们！坏人！” “不准欺负我老婆！” 他像宣告领地的小兽！ 眼神凶狠地瞪着秦雨柔。 一字一句。 清晰无比地砸在死寂的花园里—— “念念的手！” “是画设计图的！” “不是给你们玩的！” “更不是给你们表演的！” 他用力强调着“念念”两个字。 那份不容置疑的维护！ 纯粹！ 炽热！ 却也… 如同烈火！ 将我架在火上焚烧！
说完！ 他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攥着我的手。 转身就走！ 步伐又快又急！ 拖着我。 像逃离什么肮脏的泥沼！ 留下一地狼藉。 和一群呆若木鸡的名媛！
“念念！我们回家！” 他愤愤地嘟囔。 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委屈。 “这里坏人太多了！” “她们都想欺负你！” “我再也不来了！”
秦家大门在身后重重合拢。 隔绝了那片令人窒息的虚伪空气。
顾霆琛的脚步慢了下来。 但攥着我的手。 依旧没有松开。 反而更紧了些。 仿佛生怕我会不见。 他侧过头看我。 脸上愤怒的表情褪去。 换上了熟悉的担忧和急切。 “念念…” 他小声问。 眼神小心翼翼。 “她们有没有欺负你啊？” “我刚才…是不是来晚了？” 那份纯粹的担忧。 像最锋利的针！ 狠狠扎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 骨头都在呻吟。 可这点痛。 比起心口的翻搅。 又算得了什么？ 我看着他额角的汗。 看着他因奔跑而泛红的脸颊。 看着他眼中只映着我的影子… 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砾堵住！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能僵硬地摇头。 别开脸。 不敢再看。
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顾霆琛满足地叹了口气。 依赖地晃了晃我的手臂。 “念念…” “你最好！” “我最喜欢念念了！” 他的声音。 带着全然的欢喜和信任。 像最甜美的毒药。 注入血脉！
回到顾宅主卧。 顾霆琛的情绪似乎消耗很大。 很快在床上沉沉睡去。 呼吸平稳。 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像个毫无烦恼的孩子。
我坐在窗边的沙发上。 浑身冰冷。 巨大的疲惫感将我淹没。 秦雨柔刻薄的嘴脸… 方晴恶毒的讥笑… 众名媛鄙夷的目光… 林薇薇怨毒的笑容… 还有顾霆琛那句穿透黑夜的“薇薇救我”… 如同无数碎片。 在脑中疯狂旋转！ 切割！
手腕上。 似乎还残留着被他紧紧攥住的触感。 滚烫。 霸道。 宣告着他的主权。 可这份“主权”… 又能维持多久？
窗外。 夜色浓稠。 像化不开的墨。 远处。 顾宅庭院巡逻的保镖手电光偶尔扫过。 光柱刺破黑暗。 瞬间又消失。 像蛰伏的眼睛。
就在这时—— 一道极其细微的！ 几乎看不清的！ 暗红色光点！ 猛地！ 在对面副楼某个黑暗的窗后！ 闪了一下！ 快如鬼魅！ 却又清晰地烙在我的视网膜上！ 不是幻觉！ 昨晚浴室里的红点！ 是真的！ 有人在窥视！ 无处不在！
心脏瞬间狂跳！ 血液冲上头顶！ 寒意顺着脊椎疯狂上窜！ 我猛地从沙发上弹起！ 冲到窗边！ 死死抓住厚重的窗帘！ 指尖冰凉！ 是谁？！ 管家？ 林薇薇？ 还是…顾霆琛恢复记忆后布下的眼线？！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 狠狠攥住了心脏！ 捏得我喘不过气！ 这看似奢华的牢笼！ 无时无刻不处在冰冷的监视之下！ 而怀中这份偷来的依赖… 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随时会坠落！ 将我们… 一同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