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盯着屏幕上那个突兀的峰值，手指停在半空。他刚才还懒散地靠在椅子上，现在整个人坐直了。
“这地方不对。”他说。
林小萌凑过来，看着那串跳动的数据，“哪里不对？系统说只是背景噪声。”
“噪声不会这么整齐。”林逸调出时间轴，把那段异常信号拉长放大。波形呈现出规律的三段式起伏，间隔精确到毫秒。
“你看，它像是在回应我们刚才的模拟。”他点着屏幕，“我们释放‘阳极刺激’，它就震动一下。不是巧合。”
科学团队的人围了过来，有人摇头，“也可能是传感器漂移，老设备常这样。”
“塔里克星的地表设施早就报废了，没能源支撑任何主动响应。”另一位研究员补充。
林逸不说话，打开地质档案库，输入坐标。画面一转，显示出一片被尘埃覆盖的地下结构图。标签写着：远古重力实验室（已废弃）。
“这里以前干啥的？”林小萌问。
“造极端物质的。”林逸滑动页面，“他们用行星自转和恒星引力叠加，搞出了短暂的高密度环境。这种地方，有可能生成星核结晶。”
“星核结晶？”她念了一遍。
“一种只在超强重力下稳定存在的矿物。”林逸切换到宇宙矿物数据库，调出分子模型，“它的晶格结构特殊，能储存并放大特定频率的能量。我们计划里的‘阳极刺激’，正好对上了它的共振频段。”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所以……”林小萌慢慢明白过来，“刚才那个反馈，是因为地下的结晶在‘共鸣’？”
“对。”林逸点头，“它在告诉我们，这里有货。”
有人皱眉，“就算真有，也不一定能用吧？这种材料稀有得离谱。”
林逸没回答，直接搜索“星核结晶”的采集记录。结果弹出几十条失败案例。最近一次尝试是在一颗中子星附近，飞船还没靠近就被撕碎了。
“只能存在于极端重力场。”他指着数据，“低于临界压强，它会瞬间解体。人工合成做不到，现有科技差太远。”
“那怎么办？”
“找最近的矿源。”林逸启动星域扫描程序，圈定所有可能存在类似环境的区域。几分钟后，地图亮起一个红点——距离塔里克星系0.3光年，一处活跃黑洞的吸积盘边缘。
“那里有稳定的高密度喷流，加上磁场约束，可能形成了天然结晶带。”他说，“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来源。”
“黑洞边上？”林小萌声音提高了，“那怎么采？”
“小型科考船，靠近外缘，用毫秒级脉冲采样，然后立刻撤离。”林逸调出航线模拟图，“关键是时机。必须卡在引力扰动最小的窗口期，误差不能超过0.2秒。”
“自动导航系统做不到这么精细。”
“我知道。”林逸说，“没人能做到，除了我。”
林小萌猛地抬头看他。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你是说……你要亲自去？”
林逸没否认。他打开通讯面板，开始起草加密报告，标题是《关于执行星核结晶采集任务的申请》。
“你疯了吗！”林小萌压低声音，“那边连探测器都活不过三分钟！”
“所以我才要去。”林逸头也没抬，“别人去，百分之百出事。我去，还有机会。”
“可万一你也……”
“没有万一。”他停下打字，转头看她，“我能算准每一秒的引力变化，知道什么时候该加速、什么时候该转向。整个宇宙，只有我能走那条线。”
她说不出话了。
林逸继续写报告，语气平静，“任务风险高，但必要。没有星核结晶，‘阳极刺激’没法精准触发，整个计划就得重来。等不起。”
主控室里没人再反对。大家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林小萌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掐着手心。她看着哥哥熟练地操作界面，安排船只准备、检查装备清单，像在做一件日常小事。
“探针-7号已经进入待命状态。”系统提示音响起，“燃料加注完成，防护罩校准完毕，预计四小时后可出发。”
林逸点点头，站起身，走到舷窗前。远处停泊舱内，一艘银白色的小型飞船静静悬浮，外形像一根细长的针。
“就它了。”他说。
“哥……”林小萌跟过来，“能不能换别的办法？再想想？”
“我想过了。”他说，“这是唯一的路。”
她咬住嘴唇，“那你至少……多带点补给。”
林逸笑了笑，“又不是去旅游，带那么多干嘛。”
“我是认真的！”她声音有点抖，“你要是出了事，谁来收尾？谁来回家？”
林逸转过身，看着她，“我一定会回来。别忘了，我还欠你一顿火锅。”
她没笑。
他知道她在害怕。但他更知道，这件事必须做。
他走回控制台，按下发送键。地球联邦的接收确认几秒后返回，批文上盖着红色印章：特许执行，安全第一。
“好了。”他说，“船准备好就能走。”
林小萌没再说话。她转身走向后勤区，几分钟后回来，手里多了个密封袋。
“给你。”她塞进他的随行包。
“啥？”
“巧克力。”她说，“你说过甜的能提神。”
林逸愣了一下，拉开拉链看了一眼。一块包装完好的黑巧，是他最喜欢的牌子。
“你还记得这个？”
“你上次熬夜调试程序，说了三遍想吃。”她瞪他一眼，“别以为我不记得。”
他笑了下，把包拉好，“谢谢。”
警报灯忽然亮起绿光，表示所有前置流程已完成。倒计时屏在角落悄然启动，显示：任务准备进度98%。
林逸站在主控室中央，看着窗外的“探针-7”。飞船的引擎微微发亮，像是在呼吸。
他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黑洞边缘不是闹着玩的地方，一步错，就是永远回不来。
但他必须去。
因为只有他能走那条路。
因为有人等着他回去。
林小萌站他旁边，一句话不说。她的手悄悄抓住了他的袖角，很轻，但他感觉到了。
他没动，也没看她。
过了几秒，他抬起手，按在控制台上，准备最后一次检查航行参数。
指尖刚触到屏幕——
舱门警报响起。
“探针-7，最终对接测试完成。”机械音播报，“生命维持系统正常，导航模块激活，等待指令离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