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里的殒神台泛着淡金封印光,像块浸了晨雾的暖玉,却掩不住底下暗涌的沉郁。顾依然领着众人往封印口走,素白流金裙的裙摆扫过青石板上未散的桃花瓣,每一步都轻得像怕惊扰了谁。
念念攥着布娃娃走在中间,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布面上“念”字的绒线被她捏得发毛,时不时抬头往殒神台方向望,小嘴里还念念有词:“姐姐……”
苏月悦靠在李星耀怀里,青衫衣角的暗红血泪痕迹在暮色里泛着浅痕,她抬手摸了摸,指尖还能感受到那缕残魂消散前的疼;老方丈拄着禅杖走在最后,佛号低缓,白须上沾着的泪珠子还没干透,路过三生彼岸花留下的金红痕迹时,脚步顿了顿,眼底满是怅然。
“她总说没见过真正的桃花开,”顾依然望着封印口的淡金光膜,声音轻得像叹息,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砸在光膜上,化作细碎的光屑,“早知道……早该带她来桃林看看的。”
李星云站在她身边,玄色衣袍的袖口轻轻擦过她的眼角,喉结滚得发疼:“她用三分之二的魂魄换了念念,也算……圆了她看人间的愿。”
念念突然扑到光膜前,小拳头轻轻敲着透明的屏障,声音带着哭腔:“姐姐!你出来呀!念念还没好好叫你一声姐姐!你说过要听念念喊你的!”
布娃娃从她怀里滑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响,像那缕残魂最后的回应。众人看着孩子哭得肩膀发颤,心里的沉郁更甚,连明曦飘在半空的赤金身影都蔫蔫的,狐尾纹没了往日的亮,眼底满是落寞。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带着不耐烦的声音突然从虚空里炸响,震得光膜都轻轻颤了颤:“哭哭啼啼的,哭丧呢搁这?”
众人猛地僵住,眼泪还挂在脸上,眼神里满是错愕。
“吵得老娘头疼!”那声音带着惯有的傲娇与嫌弃,比之前虚弱了些,却依旧中气十足,“老娘不是说过吗?不要让那小蠢货再靠近殒神台!你们是要老娘把这仅剩的三分之一魂魄全给她才安心?”
念念的哭声戛然而止,小身子猛地转头,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惊喜:“姐姐?”
“不然还能是谁?”邪念的声音冷哼一声,虚空里泛起一缕极淡的暗红雾气,没等众人反应,就径直钻进了念念的眉心——没有复杂的仪式,没有灵力波动,只一瞬,念念的眼神就变了,眼底闪过丝黑红微光,小嘴巴撅起来,语气傲娇得像只炸毛的猫:“真是蠢得可怜!老娘乃是灵瑶主魂分化出的戾气,主魂不死,老娘怎么可能真死?”
她叉着腰,小短腿站得笔直,抬脚就把脚边的布娃娃踢到了一旁,还顺势往前迈了半步,小皮鞋在布娃娃柔软的裙摆上碾了碾,发出轻微的“噗”声。“啧,老娘早就想这么做了,”她皱着小眉头,语气里的嫌弃都快溢出来,“这么丑的布娃娃,缝得歪歪扭扭,绒线都掉了,还当个宝似的攥着,真的是蠢得没边!”
这副又霸道又嫌弃的做派,配着念念小巧的身子,透着点莫名的反差萌,却让顾依然瞬间气结。
“顾依然,别动手动脚的!”见顾依然伸手想来碰自己的额头,邪念操控着念念侧身一躲,还抬手揉了揉眉心,“老娘这次耗损太大,以后每天要借这小蠢货的肉身两个时辰养魂,不许拒绝!”
“还有你,小蠢货!”“念念”转头,黑红眼底带着点促狭,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脸颊,“上次算你跑得快,还欠老娘一声姐姐呢!以后每天叫一遍,少一次都不行!”
念念的意识在识海里急得打转,看着自己珍爱的布娃娃被踩得皱巴巴,心疼得不行,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邪念操控自己的身体,小嗓子在心里委屈地喊:“我叫!我现在就叫!姐姐!你别踩我的娃娃……”
邪念挑了挑眉,操控着小身子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说着又瞥了眼地上的布娃娃,嫌恶地往旁边挪了挪脚,仿佛沾到了什么脏东西。
苏月悦松了口气,靠在李星耀怀里的身体微微放松——原来她真的没死,那三分之二的魂魄不是消散,只是暂时沉寂。李星耀也收起了警惕,看着念念那副小大人似的傲娇模样,眼底闪过丝无奈的笑意,悄悄抬手用灵力将布娃娃卷到了自己脚边,轻轻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老方丈双手合十,佛音里满是释然:“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无恙,便是万幸。”
“万幸个屁!”邪念操控着念念翻了个白眼,小身子晃了晃,“要不是看在这小蠢货还有点用,老娘才懒得费这劲!”她顿了顿,语气突然沉了些,黑红眼底闪过丝不易察觉的郑重,“记住了,千年以后,凡界会有大劫,到时候你们会哭着求老娘出去的——别不信,老娘活了一亿年,看人的眼光比老秃驴的佛眼还准!”
说完,她操控着念念的小身子往回走,脚步傲娇地抬得高高的,完全没理会识海里念念让她捡回布娃娃的哀求:“行了,封印稳得很,不用看了!老娘要回去养魂了,顾依然,记得给我准备糖炒栗子,要殒星镇王阿婆做的那种,少放糖多放砂!”
顾依然看着“念念”的背影,又气又笑,眼泪早就收了回去,指尖捏了捏眉心:“你倒会提要求!还踩坏念念的娃娃,回头我让你赔她十个!”
“那是!”邪念的声音从念念体内传来,带着得意的笑,“老娘现在是功臣,吃点好的怎么了?十个就十个,反正也是丑东西!下次再哭丧,老娘就把这小蠢货的布娃娃全扔去无间渊!”
众人跟在后面往天元宗走,李星云悄悄把捡起来的布娃娃递给念念的意识能感知到的范围,小丫头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是松了口气。暮色里的殒神台依旧泛着淡金光,桃花瓣落在光膜上,带着点热闹的暖。之前的沉郁早已散去,只剩下哭笑不得的无奈与隐秘的庆幸——那缕被困了一亿年的戾气,终究还是没真正离开,像颗扎嘴的糖,带着点疼,却也添了几分鲜活的人间烟火。
念念在识海里乖乖喊着“姐姐”,心里却偷偷想着:下次一定要把布娃娃藏好,还要让姐姐陪自己烤兔肉、摘桃花,让她看看真正的美好,再也不让她一个人待在黑暗里,也不让她再嫌弃自己的娃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