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殒神镇的河面染成碎金时,顾依然还牵着苏月悦的手,指着河面上的木船笑:“你看,那船家撒网的姿势,跟天元宗后山的渔夫一模一样。”
苏月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底却没什么波澜——识海里的黑影早没了耐心,从下午逛河边开始,就一直在她耳边低吼“找机会动手”,可顾依然要么牵着她的手,要么被念念缠着要抱,连半分单独相处的空隙都没给。
方才在河边的茶摊,苏月悦趁顾依然低头给念念剥橘子,指尖悄悄凝起灰黑色灵力,刚要往她后心探,李星云突然递来一杯热茶:“月悦,这茶解乏,你多喝点。”
热茶的温度烫得她指尖一颤,灵力瞬间散了,只能僵硬地接过杯子,听李星云絮絮叨叨说“上次你在青云宗说喜欢喝这种炒青,我特意让茶摊老板多泡了些”。她明明该记得这段往事,可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含糊应着“谢谢星云哥”,连杯沿都没敢碰——她怕自己冰凉的指尖会露馅。
直到天彻底黑透,几人回了客栈,掌柜说只剩两间上房,李星云刚要开口说“我带念念住一间,月悦你住另一间”,苏月悦突然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刻意装出的柔和:“依然姐,我这几天赶路总睡不安稳,今晚想跟你住一间,咱们也能聊聊近况,好不好?”
顾依然愣了愣,随即笑着点头:“当然好!我还怕你一个人住会孤单呢,正好咱们好久没好好说话了。”她完全没多想,只当苏月悦是赶路累了,想找个伴,伸手拍了拍苏月悦的胳膊,“一会儿我让厨房给你煮碗姜茶,驱驱寒气。”
“姐姐!”念念突然攥紧顾依然的衣角,小脑袋埋在她腿边,声音发颤,“别、别跟她住……”她能感觉到苏月悦身上的冷意更浓了,像殒神台深夜的黑气,缠得人心里发慌。
李星云蹲下身,摸了摸念念的头,以为她是黏人舍不得顾依然,笑着哄:“念念乖,明天一早咱们就能见到依然姐了,今晚你跟我住,我给你讲天元宗的故事好不好?”他没看见,苏月悦听到这话时,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戾气,袖袋里的手悄悄握紧,裂了缝的灵气石硌得掌心渗血——识海里的黑影在笑:“蠢货,连提醒都没人信。”
顾依然揉了揉念念的发顶,把她抱给李星云:“听话,明天我给你买糖画。”说完便拉着苏月悦往房间走,推门时还回头笑:“我们先洗漱,你们也早点休息。”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青釉烛台,烛火摇曳着,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顾依然转身去倒热水,没注意到苏月悦站在原地没动,指尖的灰黑色灵力像蛛丝般缠上袖口,又在她转身的瞬间飞快隐去。“你先坐会儿,我去叫厨房送姜茶。”顾依然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苏月悦拦住了。
“不用麻烦了,依然姐。”苏月悦的声音有些发紧,识海里的黑影在催促“别让她离开视线”,她只能找借口,“我、我就是想跟你聊聊,比如……上次滴血认亲的时候,你还记得吗?”
顾依然笑着坐在她对面,烛火映得她眼底发亮:“怎么不记得?你当时还哭了,说终于有亲人了。”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往事,从第一次在天元宗见到苏月悦,到后来一起练剑、分享灵果,语气里满是亲昵。可苏月悦只能僵硬地听着,偶尔点头,脑海里却全是黑影的嘶吼:“别跟她废话!等她放松警惕,就掐断她的气脉,神族血脉会自己涌出来!”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残存的意识在挣扎,“她是依然姐,是亲人”,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黑影狠狠压下去,太阳穴突突直跳,疼得她几乎要栽倒。
顾依然见她脸色发白,伸手想碰她的额头:“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差?”
苏月悦猛地往后缩,躲开了她的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没、没有,就是有点累。”她怕顾依然碰到自己冰凉的皮肤,更怕那点仅存的温情会让她下不了手。
识海里的黑影彻底失去了耐心:“别等了!现在就动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店小二送姜茶来了。顾依然起身去开门,苏月悦坐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指尖的灰光再次亮起——只要顾依然转过身,她就能瞬间插入她的后心,将她击杀。
可顾依然接过姜茶,还笑着对店小二说“麻烦再给隔壁送一壶热水”,转身时还把姜茶递过来:“快喝,趁热。”
滚烫的姜茶递到面前,苏月悦只能伸手接过,指尖的灰光被热气逼得散了。她低头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呛得她喉咙发疼,却也让混沌的意识清明了半分
“依然姐,”苏月悦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残存的意识在做最后挣扎,“你……有没有觉得我今天有点不一样?”
顾依然愣了愣,随即笑着摇头:“就是累了,没休息好而已。”她完全没往坏处想,伸手拍了拍苏月悦的肩,“快喝完姜茶,咱们早点睡,明天还要去看镇长说的那片野菊呢。”
烛火渐渐弱了下去,顾依然吹灭烛火,躺到里侧的床榻上,很快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确实累了,白天逛了一天,又一直担心苏月悦的状态。
苏月悦坐在外侧的床沿,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着顾依然的睡颜,识海里的黑影在疯狂嘶吼:“动手!现在就动手!她睡熟了!”
她的手缓缓抬起,指尖的灰黑色灵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一点点往顾依然的后心探去。
可就在快要碰到的瞬间,她突然想起顾依然温养灵气石时说的话“这石头能护着你,像我在你身边一样”,想起滴血认亲时两人抱在一起的温度,残存的意识猛地爆发:“不!我不能伤害她!”
指尖的灰光瞬间散了,苏月悦捂着头倒在床榻边,疼得浑身发抖——黑影在识海里疯狂冲撞,“你敢反抗我?我要撕碎你的意识!”她的额头渗满冷汗,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裂了缝的灵气石在袖袋里急颤,却再也没了暖意。
黑暗中,顾依然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月悦,怎么了?”
苏月悦赶紧压下疼痛,声音装作刚醒的沙哑:“没、没事,就是不小心碰掉了枕头。”她扶着床沿慢慢坐起来,识海里的黑影还在嘶吼,却暂时没再强迫她动手——它在等,等苏月悦的意识彻底崩溃,等天再暗些,等那个碍事的小丫头睡沉。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苏月悦苍白的脸上,她看着顾依然的睡颜,泪水无声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知道,今晚注定是场煎熬,要么被黑影控制,亲手杀死亲人,要么拼尽全力反抗,哪怕意识被撕碎,她也不想做那个伤害顾依然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