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宴席’的主人在催我们了。走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她打头,金哲紧随其后探路,
王建国搀着咬牙硬撑的灰隼,
孔文紧贴着木无悔,
一行人沿着幽深向下的甬道继续前进。
越往前走,
那股子土腥混合腐香的怪味越浓,
地上散落的血纸钱也越来越多,
几乎铺满了脚底,踩上去“窸窣”作响,
听得人心里发毛。
两侧岩壁上,
那天然形成的蛇蜕纹也越来越清晰。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前方甬道似乎到了尽头,
手电光打过去,隐约照见一堵墙。
“麻麻地,介个是死胡同?”
王建国嘟囔了一句。
走到近前,众人才发现不是死胡同,
而是甬道在这里拐了一个近乎直角的急弯。
进去之后,
光往里一打,
所有人都僵住了。
拐过去的那截道,
两边岩壁被凿得跟蜂巢似的,
密密麻麻全是四四方方的窟窿眼。
每个窟窿眼里,都端端正正摆着一尊尺把高的白玉观音。
成百上千尊观音,一模一样的脸,
一模一样的低眉顺眼,还有那一样的笑容。
在这地底排成两列惨白的仪仗。
不知道谁的手电光,
就那么一晃,
那些玉像脸上反出冷冰冰的光,
非但没让人安心,
反而像无数双眼睛,
默不作声地盯得你透不过气。
“额滴娘诶……”
王建国舌头打结,
“这……这是搞玉器批发生意做到地下来了?”
孔文则腿一软,差点坐地上,磕磕巴巴:
“无悔姐……这些菩萨……笑得我脊梁骨冒寒气……”
灰隼也靠着墙道:
“这槐安铸……就爱弄这种邪性排场……”
木无悔没吭声,
她走近右边墙壁,光柱定在一尊观音脸上。
低眉,垂目,可那嘴角,
偏偏翘起一丝要弯不弯的弧度,
像庙里的泥胎,又像戏台上的假笑。
观音屁股底下坐的不是莲台,
是条盘缠的白蛇,蛇头昂着,信子似乎都在微微颤动。
“不是普通观音,”
木无悔声音不高,却让每个人都听清了,
“是‘蛇身观音’,最大的可能就是槐安铸拿来钉死这地底阴脉的桩子。”
金哲见状也上前,伸出两根手指,
在蛇身观音的底座上轻轻一刮,
指肚捻了捻,又凑到鼻下闻了闻,脸色更沉:
“阴血泡透,怨髓黏合。
每一尊里头,都封着一个活人生魂。
好大的手笔,这千百个窟窿,就是千百条人命填出来的。”
“操他姥姥的!”
王建国火往上撞,抡起手里的大剪刀就要砸,
“看着就晦气,砸了丫的!”
“别动!”
木无悔和金哲异口同声,
木无悔手更快,一把攥住王建国手腕,劲儿大得让他龇牙咧嘴,
“王大哥,这千万尊观音怨气连着,动一个,就等于捅了马蜂窝。
所有被封着的怨魂一起炸出来,咱们这点人,不够塞牙缝的。”
她话没说完,甬道里那股怪味陡然浓烈起来,呛得人嗓子眼发痒。
紧接着,
两边墙壁上,所有玉观音低垂的眼皮,
似乎都掀开了一条细缝。冰冷的目光,
齐刷刷落在几人身上。
空气里响起细细碎碎的哭声,
像是有无数个女人贴着你耳朵根子呜咽。
孔文“嗷”一嗓子缩成一团。
灰隼手抖得摸不着家伙。
王建国举着剪刀,砸也不是,放也不是。
金哲眼神扫过观音墙,最后看向木无悔:
“无悔,这阵仗,硬闯是送死。你怎么想?”
木无悔没直接回答。她深吸一口那污浊刺鼻的空气,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想起师父给她的,那本《葬经玄枢》里提过类似的邪阵布局,
又联想到灰隼之前提供的哀牢山地图碎片信息,
脑中飞快计算。
片刻,她眼神一凝,压低声音对金哲说:
“师父,不对。这墙的‘气’是死的,堵得太结实,反而露了怯。
您看拐角那块岩壁,颜色和周围有细微差别,像是后来堵上的。
那么真正的路,可能被他们用障眼法封住了,
这观音墙是个吓唬人的幌子,想逼我们往回走。”
金哲闻言,眯眼仔细打量木无悔所指之处,缓缓点头:
“有道理。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槐安铸惯用的伎俩。”
“所以,咱不能顺着他们的道儿走。”
木无悔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带着点市井里混不吝的劲儿,
“这宋大祭司,果然和槐安铸有密切联系。
不过他越不想让咱去哪,咱偏要去瞧瞧。所以。。。”
她说着,看向金哲腰间的黑色令牌,
那个寄宿这厉鬼李承德的令牌,一脸凝重。
金哲也立刻会意,
摸出小木牌。
木牌触手冰凉。
递给木无悔,
“李承德,”
木无悔接过立马对着木牌又低语起来,
“知道你恨,知道你怨。现在给你个机会,前面这堵墙,
这害了无数性命的邪祟东西,给我撕开它!”
话音一落,
甬道内忽然阴风骤起,
木牌剧烈震颤,
一道浓郁如墨的黑气呼啸而出,
狠狠撞向那面全都是观音像的岩壁!
“轰隆!”一声闷响,碎石飞溅!
烟雾散后,露出墙后隐藏的狭窄洞口。
一股更浓郁的腐香扑面而来,还夹杂着新鲜的血腥气。
王建国探头一看,倒吸凉气:
“这啥玩意儿?”
洞内竟然还横七竖八躺着,
七八个寨民打扮的男女,
个个面带安详微笑,仿佛正做美梦。
可他们的皮肤都已呈青灰色,明显断气多时。
木无悔蹲下检查一具女尸,
手指拂过一具女尸胸口的螺旋纹印记。
印记边缘的皮肤微微卷曲发黑,
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过。
“生机被抽干了,”
她抬头对金哲说,
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看这幅状态,是心甘情愿。”
金哲听后没说话,目光投向洞穴深处。
那里,低沉的吟诵声越来越清晰,
不再是模糊的杂音,
而是成百上千人用一种古老、扭曲的语调,重复着几个破碎的音节。
“……蛇母……开恩……归兮……复生……”
王建国凑过来,压低嗓子:
“复生?这帮人真信死了能活过来?”
“他们信。”
木无悔站起身,眼神锐利地扫过洞穴四壁那些微微发光的螺旋纹路,
“信到愿意把自己的一切献出去。”
“跟着声音走。”
这时,金哲也下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