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贯穿天地的幽蓝光柱,如同神灵投下的审判之矛,撕裂了暮色,将整个霜寒领笼罩在一片不祥的诡谲光芒之中。
光柱源自黑脊山的主峰,其光芒之盛,甚至驱散了周围的黑暗,让连绵的山脉轮廓清晰得如同白昼,却又带着一种死寂般的冰冷。
营地内,所有人都被这天地异象所震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恐地望向北方。孩子们被吓得哇哇大哭,女人们紧紧捂住嘴,男人们则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尽管他们知道,在这种层次的力量面前,凡人的武器如同玩具。
艾薇手中的星泪矿样本已经不再是闪烁,而是发出了刺耳的尖鸣,内部的银色星光疯狂流转,仿佛要挣脱束缚破壳而出!
她怀中的蓝色晶石短杖也在剧烈震颤,发出不甘示弱的嗡鸣,淡蓝色的光晕不受控制地自行扩散,将艾薇周身数米笼罩,隔绝了那无所不在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
这威压并非物理上的冲击,而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带着远古、苍凉、以及一丝被惊扰沉眠的暴怒。空气仿佛凝固,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无形的恐惧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稳住!所有人不要慌乱!”艾薇强忍着心脏狂跳和灵魂深处的悸动,用尽全力高声呼喊,她的声音在蓝色光罩的加持下,清晰地传遍了营地,“各队队长,维持秩序!非战斗人员全部进入半地穴掩体!哨兵各就各位,点燃所有火把和篝火!”
她的镇定如同中流砥柱,勉强稳住了几乎崩溃的人心。人们在她的命令下,开始像上了发条一样行动起来,尽管动作僵硬,眼神恐惧,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们选择了服从。
幽蓝光柱持续了将近一刻钟,才缓缓收缩,最终消失在山巅。但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并未完全散去,而是如同退潮后残留的寒意,依旧弥漫在空气中。
星泪矿的尖鸣减弱了,但依旧活跃;蓝色短杖的震颤也平复了些许,光罩稳定下来。
艾薇知道,这绝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的信号。黑脊山深处的“东西”,正在加速苏醒。
她立刻下令,将所有重要物资,尤其是粮食、药品和从岩爪镇换回的物资,以及锻造区的关键设备和星泪矿,全部转移到最深、最坚固的半地穴或新建的地下储藏室中。
同时,她让卡尔带着研究小组,全力监测星泪矿和蓝色短杖的能量变化,试图找到规律或应对之法。
“石爪,派出最精锐的侦察小组,靠近黑脊山外围,不要进入危险区域,只观察!我要知道光柱消失后,山脉外围有没有新的变化,变异生物的活动是否更加频繁或有规律!”
“老马洛,清点我们所有库存的武器、箭矢,尤其是钢制武器。组织所有能动的妇女和老人,连夜赶制箭矢,加固栅栏薄弱处!把我们之前收集的、所有能燃烧的油脂都准备好!”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营地像一部精密的机器,在极度紧张的氛围下超负荷运转起来。没有人抱怨,没有人懈怠,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艾薇则带着那柄蓝色短杖,登上了营地中央最高的了望塔。她需要亲眼看,亲身感受。塔克带着几名哨兵紧随其后,负责保护和传递消息。
夜色深沉,没有了光柱,黑脊山重新隐没在黑暗中,但那片区域的天空,似乎比别处更加晦暗,隐隐有低沉的、仿佛闷雷般的轰鸣声传来。偶尔,能看到山脉深处某个地方,短暂地爆发出小范围的蓝色闪光,随即熄灭。
“领主大人,您看那边!”塔克突然指着营地西北方向,距离栅栏约一里外的一片稀疏林地。
借着雪地的反光和营地火把的余光,可以看到那片林地的树木正在不正常地剧烈晃动,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其中穿行!紧接着,几声凄厉的、不同于任何已知野兽的嘶吼声划破夜空,伴随着树木折断的咔嚓声!
“是新的变异体?还是……”艾薇的心提了起来。她举起望远镜,但光线太暗,只能看到模糊的巨大黑影在林中肆虐。
就在这时,怀中的蓝色短杖再次发出了明显的嗡鸣,顶端的晶石指向那片林地,光芒闪烁的频率加快,仿佛在示警。
突然,林地中的动静停止了。那巨大的黑影似乎停了下来。紧接着,一道冰冷、残暴、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古老威严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黑暗和距离,猛地锁定在了了望塔上的艾薇身上!
艾薇瞬间如坠冰窟,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那目光中蕴含的精神压迫,比之前光柱带来的威压更加集中,更加具有针对性!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巨手攥住,几乎要窒息!
她死死咬住舌尖,剧痛让她勉强保持着一丝清醒。她毫不犹豫地将全部精神力注入手中的蓝色短杖!
“嗡——!”
蓝色光罩骤然亮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实、耀眼!光罩上甚至浮现出若隐若现的、与杖身类似的符文流转!
那冰冷的意志与蓝色光罩猛烈碰撞!
没有声音,却仿佛在艾薇的脑海中掀起了一场精神风暴!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但她死死撑着短杖,没有后退一步!蓝色光罩剧烈波动,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破碎,却终究顽强地抵挡住了这次无形的冲击!
那冰冷的意志似乎有些意外,带着一丝被蝼蚁反抗的愠怒,但更多的是某种审视和……好奇?它没有再次发动攻击,而是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最终消失不见。
锁定感消失,艾薇几乎脱力,全靠扶着栏杆才没有倒下。塔克和哨兵们虽然没感受到直接的精神冲击,但也察觉到了艾薇的异常和刚才那令人心悸的瞬间死寂,连忙上前扶住她。
“领主大人!您没事吧?”
“没……没事。”艾薇喘息着,擦去嘴角的血迹,心有余悸。刚才那一瞬间,她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那绝对不是普通的变异生物能拥有的意志!
是那头“龙”吗?还是它的一部分意识?它已经能直接将意志投射到这么远的地方了?
“刚才……那是什么?”塔克声音干涩地问。
艾薇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望向重归“平静”的黑脊山,心中的危机感达到了顶点。对方的苏醒程度,远超她的预估。
后半夜,营地是在极度警惕和不安中度过的。所幸,除了西北林地那短暂的异常和几次小股冰鳞蝎的骚扰外,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攻击。
黎明终于到来,天色灰暗,铅云低垂,仿佛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艾薇召集了所有核心成员。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们不能再被动防御了。”她开门见山,声音因昨夜的消耗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黑脊山里的存在已经注意到了我们,它的苏醒速度在加快。下一次,可能就不只是意志的窥探了。”
她将蓝色短杖放在桌上:“这柄短杖能一定程度上抵御它的力量,但远远不够。我们必须在它彻底苏醒,或者龙眠商会、裂爪鹰那些势力做出更危险的动作之前,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领主大人,您的意思是?”老马洛问道。
“我们要主动进入黑脊山。”艾薇语出惊人,看着众人骤变的脸色,她补充道,“不是去挑战那个存在,而是去寻找——寻找龙眠商会提到的‘门’,寻找更多像这短杖一样能克制山中力量的遗物,寻找任何能让我们活下去的线索和资源!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众人被艾薇这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所震撼时,一个负责在栅栏处巡逻的哨兵急匆匆地跑来汇报:
“领主大人!营地东面的雪地里……发现了一个人!他昏倒在雪堆里,身上带着伤,看起来……不像是我们的人,也不像是土匪或者商会的人!他的穿着很……很奇怪!”
艾薇眉头一皱:“带过来!”
很快,两名哨兵架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走了进来。那人穿着一身破损严重的、式样奇特的白色镶蓝边皮甲,腰间挂着一个空空如也的剑鞘,脸上和手上都有冻伤和擦伤。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皮甲的肩膀处,有一个清晰的、虽然破损但依旧可辨的徽记——一座被闪电环绕的雪峰!
这个徽记,艾薇从未见过。
“检查他随身带了什么。”艾薇下令。
哨兵从他贴身的衣物里,只找到了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令牌上没有任何纹路,只在中心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毫无光泽的灰色石子。
就在这时,那昏迷的男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眼皮颤动了一下,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模糊的视线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定格在艾薇……或者说,定格在艾薇面前桌上的那柄蓝色晶石短杖上。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用尽最后力气吐出了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守……守护……传承……小心……‘窃火者’……”
说完,他头一歪,再次陷入深度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