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的空气开始扭曲，像是被看不见的风吹皱了水面。程知遥停下脚步，手电光往前一照，前面什么都没有，可她知道不对劲。
那股机械运转的声音还在响，从地底深处传来，节奏越来越快。她靠在石碑边上，摸了摸背包里的磁核矿碎片，又看了眼掌心发烫的罗盘残件。
“仓仔。”她低声叫。
像素小熊晃了一下，飘到她眼前，屏幕闪出几个字：【检测到高维数据流活动……前方区域不属于物理空间坐标……】
“我知道不是真的。”她说，“但得进去。”
她往前走了一步，地面突然变得透明，像踩在玻璃上。脚下是无数流动的光点，组成一条条线，交织成网。那些光点在动，像是有生命。
然后她看到了他们。
姜明川和星轨，坐在一张悬浮的棋盘两边，对弈。
两人都是全息影像，半透明，动作很慢，但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姜明川抬起手，用两根手指推了推眼镜，落下一枚黑子。
程知遥眯起眼。
不对。
他以前总是用三根手指。
她立刻蹲下身，从战术匕首鞘里抽出刀，划破左手掌心。血顺着指缝流下来，她抹了一道在眼镜边缘，低声说：“系统权限认证——吐槽协议启动。”
仓仔猛地实体化，小熊耳朵变红，屏幕跳出警告：【检测到伪造意识波段……建议拒绝交互……】
她点头，闭上眼睛三秒。
林夕最后那句话在脑子里回放：“别相信他回来的影子。”
她睁开眼，盯着棋局中的姜明川。
这不是他。
“你不是他。”她冷笑一声，对着空气说，“老家伙算计我？呵，他死都懒得理我才对。”
话音刚落，整个画面剧烈抖动。
棋盘炸开，碎片化作无数光点，在空中重组，变成一张立体星图。七个红点闪烁，其中一个被一道金线标记，正不断跳动。
紧接着，背包里的链锯斧猛地弹出来，悬在空中震颤几秒，嗖地冲向那个被标记的红点。
斧刃劈进虚空，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黑色黏稠物质从裂缝里喷出来，迅速凝聚成骨架，像是某种战舰正在组装。一根根金属结构延伸，装甲板自动拼接，引擎口开始发光。
仓仔警报响起：【检测到跨维度组装程序启动……预计成型时间：8分17秒……】
更糟的是，程知遥感觉自己的动作变慢了。抬手、眨眼，都滞后半拍，脑子像陷进了胶水里。
她咬住舌尖，疼得清醒了些。
“仓仔！调取第6卷任务档案——液氮喷雾使用权限！”她吼。
系统没反应。
她盯着那艘正在成型的巨舰，胸口憋着一股火，声音压低：“老子现在气得想拆了整个宇宙！”
屏幕终于亮了：【b级物资解锁……情绪值达标……授权通过……】
链锯斧猛然一震，斧刃喷出刺骨寒雾。白色的气体顺着裂缝蔓延，瞬间冻结了正在生长的舰体骨架。咔咔声接连响起，黑色金属一块块崩裂，化作冰晶碎渣往下掉。
全息影像彻底消散前，姜明川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
“你选了最糟糕的结局。”
程知遥喘着气，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冷冷回了一句：“可我还活着，而你……连残影都在被人利用。”
地面震动了一下。
她回头，发现刚才那片冻结的数据流下面，有微弱的蓝光在闪，像是心跳一样，一下一下。
仓仔飘过去扫描：【检测到加密数据包正在重组……来源：原影像中心……】
她没靠近。
从仓库里取出一块磁核矿碎片，随手扔向刚才棋局的位置。
矿石刚落地，啪地炸开一道电磁脉冲。蓝光一闪即灭，数据流中断，地面恢复平静。
她靠着石碑坐下，掏出衣领上那枚碎裂的发卡。
裂成两半了，笑脸刻痕糊成一团。她轻轻放在膝盖上，手指蹭了蹭边缘。
“姜明川……”她低声说，“不管你留了什么后手，这次，轮到我来判局了。”
手电光照向前方隧道。
更深的地方，蓝光指示器还在闪，频率稳定，像是在等她。
她站起身，把发卡残片收进夹层，又检查了一遍背包。清凉油还剩一点，反物质疫苗空了，绷带只剩一小卷。
仓仔飘在旁边，屏幕显示：【体力值低于安全线……建议暂停行动……】
“没时间了。”她说，“它在等我进去。”
她迈步往前。
隧道墙壁上的黑色脉络越来越多，像血管一样凸起，偶尔还能看到里面流动的暗红色液体。空气闷得厉害，呼吸有点费力。
走了大概十五米，地面突然倾斜。
她扶着墙稳住身体，手电光扫过去，发现前面是个圆形平台，中间立着一根柱子，上面有个凹槽，形状和罗盘残件一模一样。
她停下来。
这地方不对劲。
太整齐了，像是专门给她准备的。
她从背包里拿出罗盘残件，还没靠近，那根柱子就亮了，蓝光顺着凹槽蔓延。
“等等。”她对仓仔说，“扫描一下能量源。”
小熊转了个圈，耳朵变蓝：【检测到双向信号反射……不是被动触发装置……是主动诱捕机制……】
她冷笑一声，把罗盘塞回密封袋。
“想让我亲手打开门？门都没有。”
她绕过平台，贴着墙继续往前。
隧道开始向下倾斜，坡度比左边通道更陡。手电光照不到底，只能看到前方有微弱的蓝光在闪。
她放慢脚步，每一步都踩得很轻。
忽然，脚下一滑。
她伸手撑墙，却发现墙面湿了，一层滑腻的液体正从缝隙里渗出来。她缩回手一看，指尖沾着黑绿色的黏液。
“异形活性物质。”仓仔报警，【浓度超标……接触可能引发神经污染……】
她甩掉手指上的液体，往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她抬头，手电光照上去，看到天花板上有东西在动。
不是虫子，也不是机械。
是一串由光点组成的文字，浮在空中，缓缓滚动：
【容器已抵达L7缓冲区……同步率91.3%……准备接入主意识流……】
她盯着那行字，心跳加快。
这不是警告。
这是通知。
通知某个东西，她来了。
她后退一步，背靠墙壁。
手伸进背包，摸到了最后一管清醒剂。过了期，标签都模糊了，但她还是拔掉盖子，直接扎进手臂。
液体推进去的瞬间，脑子里嗡了一声。
所有杂音消失了。
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听到远处传来的机械运转声，听到墙壁里血液一样的液体流动的声音。
她抬起头，盯着那行字，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是容器。”
话音落下，整条隧道的蓝光同时熄灭。
只有她的手电还在亮。
光束照向前方，黑暗中，有一扇门的轮廓缓缓浮现。
门上刻着符号，和她母亲吊坠背面的一模一样。
她一步步走过去。
手指碰到门的瞬间，里面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锁开了。
门缝里透出一点光，很淡，却是暖黄色的，不像这里的冷光。
她没推门。
而是转身，从背包里掏出一块磁核矿，贴在门边的墙上。
做完这些，她才伸手，慢慢推开那扇门。
门后是一间屋子。
很小，四面都是墙。
墙上贴着纸。
她走进去，手电光照上去，看清了那些纸的内容。
是小时候的涂鸦。
画的是一个小女孩和妈妈，手牵手站在星空下。
画纸右下角，写着日期。
那是她七岁生日那天。
她站在原地，没动。
手电光落在其中一张画上。
画里的小女孩抬头看着星星，嘴咧得很大，笑得很开心。
她抬起手，抹了下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