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光枪抵在掌心，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一瞬。
程知遥靠在倒塌的支撑柱边，呼吸压得很低。门外那道影子消失了，但金属板摩擦的声音还在继续，像是有东西在拖动残骸。她没动，左手缓缓抬起，盯着那道疤痕——它还在发亮，频率稳定，像心跳。
她从仓库里取出两枚芯片。大的那个标记着“b-09备份”，已经被她扔进高危文件夹。现在她捏着小的这枚，无标识，温热，贴在掌心时，疤痕立刻震了一下。
不是痛，是回应。
“这玩意儿还认亲？”她低声说。
话音刚落，脑子里“咔”地响了一声，仓库界面弹了出来。仓仔漂在肩头，左耳水晶黑着，整个身子只剩微弱蓝光闪烁，像快断电的灯泡。
“启动解析。”她命令。
小熊腹部屏幕闪了几下，蹦出几行字：
“……坐标……x-887，Y-负992……匹配度98.7%……旧时空观测站……已注销……被异形数据覆盖……”
程知遥眯起眼。
x-887。这个数字她记得。三年前在辐射荒原，陈铁临死前塞给她一块外骨骼碎片，说：“丫头，要是我没了……帮我看看她是不是到了‘高纬七号点’。”
她当时没问为什么是高纬七号，只记住了坐标。
现在，这个坐标和芯片里的数据完全重合。
她把芯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摸了摸胸口口袋里的青铜罗盘。姜明川给的，说是能源舱备用节点的密钥。可吊坠警告过她，别信他的话。
但她更不信巧合。
“仓仔，旧时空观测站是用来干啥的？”
小熊屏幕抖了抖，蹦出一行新字：
“收容体007家属转移点。”
程知遥呼吸一滞。
收容体007——陈铁的女儿。
他们把她送到了这里？而这个地方，现在是异形的数据巢？
她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果小朵是信号中转站，那陈铁的女儿呢？是不是也被当成了某种控制器？
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头顶忽然传来一阵扭曲的光影波动。
她迅速抬枪瞄准，却没开火。
光影在半空中凝聚，拼出一个人形——姜明川。
全息投影，信号极不稳定，浑身带着噪点，像老电视收不到台时的画面。他的机械义眼闪着红光，嘴唇动了动。
“坐标……没错……”声音断断续续，“但别信……记录……往东走……我的义眼还能预判……15秒……”
程知遥立刻往前一步：“等等！你说什么别信——”
话没说完，一道黑色数据流从天花板劈下，直接贯穿投影。
光影剧烈抖动，姜明川的脸被撕成两半，最后一帧画面里，他的嘴型变了，像是在说“小心吊坠”。
然后，熄灭。
四周安静下来。
只有远处金属摩擦声越来越近，节奏不像是机器巡逻，更像是在清理废墟。
她没动。
手指紧紧捏着那枚小芯片，热度还没散。
吊坠贴在胸口，一点反应都没有。可刚才姜明川最后的口型，分明是在提醒她。
她低头看手里的芯片，又摸了摸左臂的疤痕。
疤痕还在亮，频率没变。
但如果这是陷阱呢？
如果这枚芯片根本不是指引，而是诱饵？
异形能拟态，能寄生，能篡改AI主脑的优先级。它们会不会早就知道她会来这里？会不会故意留下坐标，等她自己送上门？
可如果是假的，为什么疤痕会有反应？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
从拿到芯片开始，每一步都太顺了。服务器藏了第二枚芯片，位置隐蔽但不难找；仓仔虽然残损，但刚好能解析出关键信息；姜明川的投影出现得恰到好处，给了方向提示就消失……
太巧了。
巧得不像运气，像安排。
她睁开眼，把芯片收回仓库，放进“未解析数据”文件夹。
然后从背包侧袋掏出一张压缩饼干包装纸。
纸上有一行字，是第60章结束时留下的：
“小朵走的方向，和b-7掩体偏差17度。”
她盯着这行字看了三秒，突然意识到什么。
b-7掩体是仓仔最后投出的星图指向点。
而x-887，是另一个方向。
两个坐标之间，差了多少？
她抬手调出仓库里的全息地图，把b-7和x-887同时标出来。
一条虚拟连线延伸出去，正好穿过云巅城市边缘的一片废弃区。
那里原本是观星庭的早期监测站，后来被AI接管，再后来……没了记录。
她盯着那片空白区域。
如果b-7是安全点，x-887是危险区，那中间这条线呢？
有没有可能，真正的出口，不在两端，而在中间？
她正想着，左手疤痕突然跳了一下。
不是发亮，是疼。
像被人用针扎了一下。
她猛地抬头，看向控制台上方的通风管。
刚才姜明川投影出现的位置，现在有一块金属板微微翘起，边缘露出一丝蓝光。
她没动。
而是慢慢把眼镜推到头顶，眯眼看过去。
那块板子……动了一下。
不是风，不是震动。
是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移动。
她屏住呼吸，右手缓缓摸向腰间的激光枪。电量显示百分之十二，够打两枪，最多三枪。
但她不能打。
一旦开火，就会暴露位置。
她轻轻放下手，转而从仓库里取出一瓶防晒霜空瓶——跟地精首领换来的那瓶。瓶子底部有个小凹槽，刚好能卡进服务器隐藏卡槽。
她盯着通风管，心想：如果里面是敌人，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动？
如果它是冲着芯片来的，为什么不直接抢？
除非……它也在等。
等她做出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低声说：“系统，打开吐槽协议。”
话音落下，仓库界面弹出。
仓仔漂在那儿，屏幕闪了闪，蹦出一行字：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建议……保持沉默……”
她冷笑：“你倒是学会挑时候装死了。”
她没关界面，而是把防晒霜瓶往地上一放，故意发出点动静。
通风管静止了两秒。
然后，那块翘起的金属板，缓缓落回原位。
蓝光消失了。
她没松劲。
反而把背包卸下来，放在脚边，动作很慢。
接着，她从仓库里拿出一块压缩饼干，咬了一口。
咔嚓。
声音在寂静的废墟里格外清晰。
她嚼着，咽下，又咬一口。
还是没人动。
她心里有了底。
不管上面是什么，它怕声音。
怕活人的气息。
她吃完最后一口，擦了擦嘴，低声说：“行啊，咱们耗着。”
她靠着墙坐下，腿伸直，枪横在膝盖上。
左手疤痕还在微微发烫。
她没再去碰芯片，也没再看地图。
而是盯着前方通往悬浮平台的金属走廊入口。
门开着一条缝。
外面的光透进来，照在地面一块碎玻璃上，反射出一道细长的光痕。
那光痕，正好落在她脚边。
她看着那道光，忽然想起什么。
第60章，小朵离开时，手腕上多了和她一样的红痕。
而现在，她的疤痕在发光。
是不是意味着……小朵也在往某个地方去？
而她们之间的红痕，其实是连接？
她猛地站起身。
不能再等了。
不管是陷阱还是线索，她都得走。
她把激光枪插回腰间，从仓库里取出陈铁的外骨骼碎片。
金属表面还刻着“给丫爷死”三个字。
她把碎片贴在掌心，闭眼回忆最后一次见陈铁的画面。
火光中，他抱着女儿，说：“丫头，替我看看春天。”
她睁开眼，把碎片放进胸口口袋，紧挨着军牌。
然后她走向金属走廊入口。
脚步刚迈出去一半，左手疤痕突然剧烈跳动。
不是亮，不是疼。
是烫，像烧红的铁烙在皮肤上。
她停下，低头看手臂。
红痕正在变化。
原本是一道直线，现在开始扭曲，延展，变成一个符号。
她认出来了。
那是星空吊坠背面的纹路。
母亲留给她的那个。
她猛地抬头，看向胸前的吊坠。
裂纹更深了，光几乎熄灭。
但就在这一刻，吊坠表面，浮现出一行极小的字：
“别相信你看到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