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猎者-1号”的通讯屏幕还亮着，联合地球政府主席的全息影像悬在半空，语气里的焦虑像实质的重量，压得润强指尖微沉。“润强，不是我们不信你，也不是不信那些星民——但150亿人的命，不能只赌在‘口头承诺’上。”主席的手指在虚拟控制台划过，调出一帧帧火星基地的矿产分布图，红色地表上密密麻麻的晶体矿点格外刺眼，“抗辐射晶体我们能凑齐，火星殖民地的矿场储备够支撑防御系统初期搭建，可怎么运过去？怎么确认星民的技术真能挡住噬星族？你得给我们‘看得见’的证据。”
润强盯着屏幕里的红色星球，喉结动了动。火星上有他的妹妹，有刚满周岁的外甥，可此刻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却是林悦穿着白色航天服的样子——去年在“方舟”空间站检修平台，她笑着递来一枚银色戒指，说等他完成下一次任务，就去月球背面的天文台结婚，“那里能看到全宇宙最亮的星星”。戒指现在还放在他驾驶舱的储物格里，每次检查设备时摸到，都能想起她眼里的光。他不能让火星的危机蔓延到地球，更不能让那场还没来得及举办的婚礼，变成永远的遗憾。
“我明白，”润强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耳后微凉的翻译器，“给我三天时间。我会让星民演示引力炮和隐形屏障，把实时数据传回去。至于晶体运输——星民说能改造我的飞船，往返火星的时间能从两个月压缩到一个月，货舱容量也能翻倍。”
通讯切断的瞬间，驾驶舱门被轻轻推开。都鲁抱着一盆多肉走进来，半透明的蓝色身体泛着星藻特有的柔光——这次他没维持人类形态，大概是察觉到润强的情绪不对。“都听见了？”都鲁把多肉放在副驾驶座上，叶片上的水珠折射着光，“你们地球人对‘证据’的执念，跟我第一次见长老时一模一样，非要把‘暗物质转化原理’拆成八百个问题才肯信。”他顿了顿，身体凑近润强，光点轻轻晃了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止是火星的妹妹，还有那个在空间站给你送戒指的姑娘，对不对？上次在火星植物园，我见过你妹妹，也见过你未婚妻的全息照片，她笑起来很好看。”
润强愣住了，指尖下意识摸向储物格——他从没跟都鲁提过林悦，没想到星民连这点细节都注意到了。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些，他扯了扯嘴角：“换作是你们，面对陌生文明也会这样。毕竟……我们输不起，不管是火星的亲人，还是地球的约定。”
“所以更得赶紧确认技术。”都鲁的身体晃了晃，像在拍他的肩膀，“长老早就安排好了，带你去‘模拟作战室’，你亲手试试引力炮——你们地球人不是常说‘实践出真知’吗？等你把数据传回地球，既能让他们放心让你去火星运晶体，也能让你那个姑娘少担心几天。”
模拟作战室在科研院地下三层，是个直径五十米的圆形空间。墙壁由透明蓝色晶体砌成，地面布满细碎光点，像撒了一地被揉碎的星星。大长老已经在里面等着，身边站着两个维持“机械形态”的星民——流线型的金属身体上，手臂能拆分成各种精密工具，一看就是负责技术的。
“润强，坐。”大长老的声音通过翻译器传来，温和却有力量。他抬手对着地面一点，光点瞬间汇聚，在半空凝成一个暗红色球体——表面布满尖锐凸起，顶端闪烁的红光和润强之前见过的噬星族探测器一模一样。“这是用暗物质模拟的探测器，参数和真实的完全一致。引力炮操控台在那边，你想怎么调参数都可以。”大长老的光点顿了顿，补充道，“你未婚妻在‘方舟’空间站，我们监测到那里的防御系统还是传统激光炮，面对这种探测器基本没用。引力炮的威力，你得亲自确认才放心，对不对？”
润强走到操控台前，指尖刚碰到冰凉的晶体面板，屏幕就弹出一行中文提示：“简易模式已激活，可调节引力强度、瞄准角度、发射频率。”他回头看了眼都鲁，对方用光点拼出一个“加油”的图案，笨拙却真诚。
深吸一口气，润强把引力强度调到“中等”，瞄准点定在探测器的“头部”——那里是信号接收装置，也是最脆弱的部位。按下发射键的瞬间，操控台传来轻微嗡鸣，一道淡蓝色光束从地面光点中射出，精准击中暗红色球体。没有爆炸，没有火光，探测器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凸起扭曲、坍塌，几秒钟就化作暗物质粒子消散在空气里。
“这……”润强怔住了。他想象过引力炮的威力，却没想到会这么“安静”——没有人类武器的轰鸣，没有灼热的气浪，只凭引力场的扭曲就能轻易摧毁目标。他突然想起林悦说过的话：“宇宙里的危险，往往比我们想象的更隐蔽，也比我们想象的更强大。”现在他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中等强度够摧毁探测器，遇到噬星族战舰得调‘高强度’。”大长老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但高强度耗能大，我们更倾向‘精准打击’——火星离太阳系边缘近，地球也不远，动静太大容易引火烧身。”他抬手再一点，地面光点重新汇聚，这次凝成一艘百米长的黑色战舰，装甲上布满狰狞的纹路，“这是根据历史数据模拟的噬星族战舰，你试试打引擎部位，那里是它们的能量核心。”
润强调整参数，把引力强度拉满，瞄准战舰底部的“引擎区”。光束射出的瞬间，操控台的震动传到指尖，黑色战舰的装甲像纸一样被撕开，内部一团红色光点（模拟能量核心）瞬间被引力场吞噬，整艘战舰轰然解体，化作漫天粒子。
“数据都录好了，”旁边的机械星民开口，电子合成音很清晰，“引力场范围、能耗、摧毁时间都有，等会儿传你转发地球。我们还加了‘空间站防御模拟’——你未婚妻在‘方舟’，要是探测器靠近，用0.8倍强度的引力炮就能拦截，参数都标清楚了。”
润强看着空荡荡的半空，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他转头看向大长老，语气里带着敬佩：“这种技术……人类至少还要发展一百年。有了它，火星、地球，还有‘方舟’空间站，都能多一层保障。”
“但你们有我们没有的东西。”大长老笑了，身体的光点变得更亮，“你们有‘执念’——为了妹妹，为了未婚妻，为了没完成的约定，敢一个人闯太阳系边缘，敢相信素不相识的外星文明。这比任何技术都珍贵。”
离开模拟作战室时，都鲁用光点勾了勾润强的衣角：“跟我来，带你去个地方，说不定能看到让你想起她的东西。”他带着润强穿过一条长满星藻的走廊，尽头的圆形门推开时，润强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是个巨大的温室，里面种满了地球植物。高大的榕树垂下气根，五颜六色的鲜花在光线下绽放，最里面竟有一片稻田——金黄的稻穗沉甸甸的，和林悦老家种的水稻一模一样。角落的架子上，几盆多肉长得饱满，旁边还放着一个银色的小摆件——是个迷你的天文台模型，穹顶能打开，里面嵌着细小的LEd灯，点亮时像满天星星。
“这是‘地球生态区’，”都鲁的声音里带着自豪，“种子从地球和火星带回来的，用星藻能量模拟地球的光和温度。那片稻田，和你未婚妻老家的稻种是一个品种，去年收获的米，我偷偷煮过，比能量液香多了。”他指着天文台模型，“这个是我照着你储物格里的戒指图案做的——你未婚妻不是说要去天文台结婚吗？等你们打赢噬星族，我帮你们在蓝色星球也建一个，比月球背面的还好看。”
润强走到稻田边，弯腰摸了摸稻穗，指尖传来熟悉的粗糙感。去年林悦跟他视频，说老家的水稻丰收了，等他们结婚，就带他去田里摘稻子，“让你尝尝我妈做的稻花鱼”。眼眶突然发热，他掏出便携记录仪，对着稻田、鲜花、天文台模型拍了起来——这些画面，比任何技术数据都更能让地球人相信星民的善意，也比任何话语都更能让他想起和林悦的约定。
“对了，飞船改造明天开始。”都鲁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我们要拆科研实验室的设备，用星藻纤维加固货舱——这种纤维比你们的钛合金轻三倍，还能防宇宙辐射，货舱容量能翻一倍。外部加装‘能量帆’，靠太阳风加速，往返火星能省一个月。”他顿了顿，光点晃了晃，“我查过‘方舟’空间站的航线，你从火星回来时，能顺路靠近空间站，说不定能跟你未婚妻通个短讯——当然，得用我们的隐形信号，不能被噬星族发现。”
润强心里一暖，用力点头：“谢谢。改造时我跟你们一起，飞船的电路图纸我熟，哪些线路不能动，哪些能改，我标给你们。还有火星的降落坐标，得精准点，别耽误运晶体的时间。”
第二天一早，改造工作在透明厂房里启动。“追猎者-1号”被吊在半空，十几个星民围着忙碌——有的用特殊工具拆实验室设备，有的在货舱里铺星藻纤维，有的在飞船外部装能量帆支架。润强拿着图纸，在飞船里里外外穿梭，时不时停下来讲解：“这里是核聚变引擎的控制线，碰了会停机；那里是生命维持系统的管道，得绕开……对了，这个线路是通讯备用线，一定要留着，我要用来跟‘方舟’空间站联系。”
一开始，双方总因为“技术差异”闹笑话。有个星民想把能量帆的线路直接接飞船电源，结果驾驶舱屏幕全黑了——润强哭笑不得，拿笔在图纸上圈出“高压区”和“低压区”，还特意标注“接错会影响跟未婚妻通迅”；还有个星民觉得人类的螺丝太麻烦，想用暗物质粘能量帆，被润强及时拦住：“万一在火星降落时脱落，砸到矿场设备，晶体运不走，我就没法按时回去见她了。”
这话让星民们的光点都闪了起来，像是在笑，却也更认真了。之后每次碰到关键线路，星民都会先问：“这个会影响你跟姑娘联系吗？”润强也慢慢摸清了星民的技术逻辑——星藻纤维能“自我修复”，轻微破损只要有能量就能愈合；能量帆的角度能随太阳风自动调整，最大化利用动力。他甚至跟星民一起，在货舱角落隔出一个小空间，放了盆多肉和迷你天文台模型，“等从火星回来，带它们一起去见林悦”。
改造到第三天下午，润强突然收到大长老的紧急消息，让他立刻去监测中心。他赶到时，大长老正盯着巨大的屏幕，脸色凝重——屏幕上，太阳系边缘的红色光点密密麻麻，十几个噬星族探测器组成三小队，其中两队的航线正朝着火星延伸，还有一队的轨迹，竟隐隐指向“方舟”空间站的方向。
“怎么回事？”润强的心跳瞬间加快，指尖攥得发白——火星有妹妹，空间站有林悦，这两个地方，他一个都不能失去。
“噬星族的探测器在扩大搜索范围，”大长老指着屏幕，红色航线像毒蛇一样刺眼，“它们在发射扫描信号，寻找文明活动痕迹——飞船能量波动、通讯信号，都能被它们捕捉到。离火星最近的探测器，不到十亿公里了，按这个速度，半个月内就能到火星轨道；靠近空间站的那队，虽然距离还远，但‘方舟’的传统防御系统，根本挡不住。”
“改造得加快，”润强的声音有些发紧，“我明天一早就出发去火星，晶体必须尽快运回来，还要赶在探测器到之前，把引力炮的技术数据传给‘方舟’。”
大长老点头，抬手调出一个蓝色晶体：“这个里面是噬星族的详细资料，还有引力炮的简化版参数，你带去火星，顺便转发给‘方舟’。飞船的隐形屏障已经调试好了，能屏蔽99%的能量波动，只要不主动开引擎，探测器发现不了你。”
回到厂房时，都鲁正在给飞船装最后一块能量帆。看到润强回来，他递过来一个蓝色小盒子：“打开看看。”润强打开，里面是包“星藻能量应急包”，还有一枚银色的小物件——是个迷你的戒指模型，用星藻晶体做的，和林悦送他的那枚一模一样。
“应急包能在屏障失效时补能，”都鲁的声音很轻，“戒指是我照着你储物格里的样子做的，你带着它，就当你未婚妻在身边陪着你。到了火星，记得跟你妹妹说，她的多肉我帮她养得很好；跟你未婚妻通迅时，也替我跟她说，蓝色星球的天文台，我已经开始设计了。”
润强捏着冰凉的晶体戒指，眼眶发热。他把戒指小心翼翼放进储物格，和林悦送的那枚放在一起，又把能量应急包塞进航天服口袋：“谢谢。等我回来，咱们一起完善天文台的设计。”
第四天清晨（蓝色星球没有昼夜，星民按星藻光芒强度划分作息），“追猎者-1号”的改造终于完成。银色的能量帆像一对展开的翅膀，货舱里铺着淡蓝色的星藻纤维，驾驶舱角落的多肉和天文台模型泛着光，屏幕上精准标注着火星矿场坐标，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别忘了跟林悦通迅”，是都鲁用中文写的。
润强穿着航天服，站在飞船旁，和都鲁、大长老告别。“一定要小心，”大长老的光点闪了闪，“到了火星，先确认晶体储备，再跟‘方舟’通迅，别耽误。要是遇到危险，捏碎紧急通讯器，我们会想办法帮你。”
“放心，”润强点头，目光落在远处的星藻森林上，“我会把晶体带回来，也会把消息传给林悦。等我们打赢噬星族，就来蓝色星球看你设计的天文台。”
都鲁突然凑过来，用光点在他航天服上画了个笑脸：“记得带火星的稻种回来，我想试试跟星藻杂交，说不定能种出会发光的水稻——到时候给你和你未婚妻的婚礼当装饰。”
润强笑了，转身登上飞船。驾驶舱门缓缓关闭，他坐在座位上，摸了摸储物格里的两枚戒指，又看了眼角落的多肉和天文台模型。按下启动按钮的瞬间，能量帆在星藻光芒下泛出银色光泽，飞船缓缓升空，朝着太阳系的方向飞去。
穿过蓝色星球的大气层时，润强按下了隐形屏障的按钮——淡蓝色光膜笼罩飞船，像融入宇宙的影子。他看着舷窗外逐渐变小的蓝色星球，又看了眼屏幕上火星和地球的坐标，指尖在通讯器上轻轻敲了敲——林悦，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飞船平稳地飞行在宇宙中，能量帆迎着太阳风缓缓转动。润强靠在座椅上，拿出便携记录仪，翻看着温室里的稻田、鲜花，还有都鲁做的天文台模型。突然，通讯器传来一阵微弱的信号波动——不是噬星族的扫描信号，而是“方舟”空间站的通讯频率。
他心里一紧，立刻调整通讯参数，尽量压低信号强度。几秒钟后，屏幕上弹出一个熟悉的全息影像——林悦穿着白色航天服，头发比上次见面时短了些，眼里带着疲惫，却依旧明亮。
“润强？真的是你？”林悦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你还好吗？蓝色星球安全吗？我们收到你传回来的部分数据，主席说你要去火星运晶体？”
润强看着她的脸，喉咙发紧，却笑着点头：“我很好，星民很友好，他们帮我改造了飞船，往返火星只要一个月。你呢？‘方舟’空间站还好吗？有没有遇到异常情况？”
“空间站一切正常，就是大家都很担心你，也担心噬星族的事。”林悦的目光落在屏幕角落的天文台模型上，笑了起来，“那是……都鲁做的？你跟我说过的那个星民朋友？”
“嗯，”润强拿起模型，对着屏幕展示，“他说等我们打赢噬星族，就帮我们在蓝色星球建一个真正的天文台，比月球背面的还好看。”
林悦的眼眶红了，却用力点头：“好，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小心，不管是火星的晶体，还是你自己，都要平平安安的。戒指我还戴着，等你回来，我们就去天文台。”
“我会的，”润强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很快就回来，到时候带你去看会发光的星藻，看都鲁种的地球水稻。”
通讯信号突然变得不稳定，屏幕上的影像开始闪烁。“噬星族的探测器在附近，我得关通讯了，”林悦的声音断断续续，“润强，照顾好自己，我等你——”
影像消失的瞬间，润强握着通讯器，指尖还残留着屏幕的温度。他抬头看向舷窗外，无数星星在黑暗中闪烁，像林悦眼里的光。调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