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砚被洛宫奕亲自护送回瑞王府。
马车在王府侧门停稳,下车前,洛宫奕轻轻拢了拢他身上的斗篷,指尖拂过他微烫的脸颊,低声安抚,语气沉稳笃定:
“明日朝会,我会将人证物证完好无损地呈递御前。弥弥只需在家安心,一切有我。”
这话如同定心丸,抚平了玉砚心中最后一丝因直面皇兄丑恶而产生的波澜。他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不知从何时起,只要洛宫奕说出“一切有我”,他便能毫无理由地全心信赖。这世间,能让他如此托付一切的,除了父皇母后,便只有眼前这人了。
然而,洛宫奕的部署并未止步于此。将玉砚安然送回后,他深知玉晨性情,绝不可能坐以待毙,狗急跳墙之下,难保不会铤而走险。
他立刻调动了麾下最精锐隐秘的“风影”,兵分两路,一队严密监视二皇子府邸的一切动向,另一队则悄然潜入瑞王府周围,形成一道无形的保护网,确保玉砚的绝对安全。
果不其然,深夜时分,万籁俱寂,二皇子府内却骤然亮起灯火,人影憧憧。
玉晨在极度恐慌与愤怒中,竟真的集结了一批豢养的死士,意图趁夜突袭瑞王府,杀人灭口,毁灭关键证人。
负责监视二皇子府的“风影”小队首领见状,他打了个手势,两名身形矫健如狸猫的属下立刻悄无声息地潜至府邸后墙,利用早已探查好的狗洞,将几桶气味刺鼻的火油迅速倾泻进去。
随后,一枚点燃的火折子被精准抛入。
“轰——!”
火舌猛地蹿起,借着夜风和火油,瞬间蔓延开来,吞噬着木质结构的房屋。
二皇子府内顿时一片大乱,惊呼声、哭喊声、救火的嘈杂声响彻夜空。
玉晨原本集结的人马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打得措手不及,阵脚大乱,救火与逃命成了当务之急,偷袭瑞王府的计划瞬间被打断。
与此同时,另一队早已埋伏在瑞王府外围巷弄深处的“风影”成员,如同暗夜中的猎手,静静等待着猎物上门。
果然,不久后,一小队形迹可疑、身着夜行衣的人马悄然潜入巷子,朝着瑞王府的后门方向摸去。
然而,他们尚未走出巷子,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对手的模样,冰冷的刀锋已从阴影中递出,精准地抹过咽喉。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丝毫多余的声响。这场遭遇战,或者说单方面的剿杀,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宣告结束。
“风影”训练有素地处理了尸体,清理了血迹,仿佛这队心怀不轨的死士从未在这世上出现过一般。
夜空下,二皇子府的方向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混乱的喧嚣遥遥传来。
而瑞王府周遭,却依旧一片宁静祥和,唯有巡逻侍卫规律的脚步声,府内的玉砚对此一无所知,依旧沉浸在安然的睡梦之中。
洛宫奕站在远处的高楼上,遥望着二皇子府冲天的火光和瑞王府方向的平静,面容冷峻,眼神深邃。
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绝不会让任何危险,有丝毫靠近他珍视之人的机会。这一夜,有人在天翻地覆中绝望挣扎,而有人,则在无声的守护中安然入眠。
二皇子玉晨这一夜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结结实实吃了个天大的哑巴亏。
杀人灭口?派出去的精锐死士如同泥牛入海,连个响动都没听见就全军覆没,尸骨无存,连对方是谁都没看清楚。
想销毁证据?那关键的人证物证被洛宫奕牢牢锁在军营重地,他连军营的大门都摸不进去,更别提动手了。
最让他憋屈的是,豢养死士本就是朝廷大忌,他这批精心培养的力量折损殆尽,他却连一声都不敢吭,更不能去追查是谁动的手,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将这口恶气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府邸被烧得一片狼藉,虽然主屋勉强保住,但粮仓和几处库房化为灰烬,家财损失惨重。
他暴跳如雷,下令彻查纵火元凶,可无论是府内清查还是报官追索,都找不到任何线索。
那火来得蹊跷,放火之人手段高明,宵禁巡逻的官兵也异口同声表示未曾发现任何异常。
最终,这桩诡异的火灾,在各方心照不宣的“调查”下,竟被草草归结为“夜间烛火不慎,引发走水”。
府中明处没死人,似乎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但这理由如何能平息玉晨心中的滔天怒火?他眼睁睁看着自家产业被烧,手下精锐尽丧,却连仇家是谁都不能明着指认,还要被迫接受这荒谬的“意外”结论。
一夜未眠,翌日清晨,玉晨拖着疲惫又愤怒的身躯,不得不硬着头皮去上朝。
一想到待会儿要在金銮殿上面对洛宫奕的指控,看到玉砚那张可能带着怜悯或得意的脸,他更是气血翻涌。
踏入宫门时,他脸色铁青,眼底布满血丝,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暴戾气息。偶有官员上前试图安慰或打探,皆被他毫不客气地狠狠瞪回,甚至低声咒骂:
“滚开!少来假惺惺!” 那模样,俨然是一头被逼到绝境、羞怒交加、随时可能彻底失控的困兽。
……
金銮殿上,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文武百官垂首肃立,眼观鼻,鼻观心,却无不竖起耳朵,捕捉着御座之下每一丝声响。
二皇子玉晨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脸色灰败,眼神狠狠扫过站在前方不远处的瑞王玉砚,又扫过一旁神色冷峻的洛宫奕。
他脑中飞速转动,将自己过往的仇家滤了一遍——被他欺辱过的女子及其家族,被他强取豪夺过的商户,被他打压排挤过的官员……仇怨多得数不清,一时之间,他竟不知昨夜那场让他损失惨重的“意外”,究竟该算在谁头上!
最终,他将所有怨毒都归结到了两位兄弟身上。
大皇兄玉明断了腿,定是嫉妒他健全,暗中使绊子;三皇弟玉砚,表面纯良,谁知是不是扮猪吃老虎?看他回京后不声不响,却能在今日掀起如此风浪,定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看这满朝文武,此刻都觉得面目可憎,仿佛人人都参与了针对他的阴谋。
晨会开始,皇帝玉衡端坐龙椅,面色沉肃。
当那对老夫妇被内侍引上殿时,玉晨的心猛地一沉。
“皇上!皇上您要为小民做主啊!”老夫妇一上殿便扑跪在地,涕泪横流,声音凄切。
皇帝的目光扫过下方,尤其在看到二儿子那副强作镇定却难掩慌乱的神色时,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
他心中天人交战,若当众处置,证据确凿之下,法理难容,绝不能轻判,难道真要再失去一个儿子?可若私下包庇,他这皇帝威严何在?天下人又将如何看他?
大皇子已经断了腿,难道连这最后一点皇家体面和律法公正也要丢掉吗?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站在队列中,神色平静却目光坚定的玉砚,这是他如今最属意,也似乎最秉性纯良的儿子了。
“肃静!”皇帝威严开口,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二人,可知今日所言,句句关乎天家声誉、朝廷法度?尔等敢否为方才所言,负全责?”
那老丈以头抢地,咚咚作响,老泪纵横:
“皇上明鉴!小民所言,若有半句虚妄,愿受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小女的清白,我们全家的性命,怎敢拿来儿戏,诬告天潢贵胄啊!”
紧接着,洛宫奕踏步出列,身姿挺拔如松。他声音沉静,条理清晰,将昨日查获的证物一一呈上——那取自酒楼的,残留着剧毒“鸠罗散”的菜肴碗盏;从杀手身上搜出的,带有二皇子府隐秘标记的兵器;
以及“风影”拦截下的,二皇子府死士意图潜入军营销毁证据、袭击瑞王府的供词……桩桩件件,证据链清晰完整,将二皇子玉晨设计迷奸民女、事后意图杀人灭口、甚至不惜动用私兵死士的罪行,揭露得淋漓尽致。
每听洛宫奕陈述一桩,皇帝的脸色便阴沉一分,胸膛因愤怒而微微起伏。
这不仅仅是风流韵事,这是视律法为无物,视人命如草芥!是动摇国本,败坏朝纲的恶行!
满朝文武虽早有猜测,但听到如此详尽的罪证,依旧忍不住一片哗然,低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终于,洛宫奕陈述完毕,他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御座,清晰而有力地吐出最终结论:
“陛下,综合所有人证物证,微臣断定,犯下此等令人发指之罪行的,不是旁人,正是——二皇子殿下,玉晨!”
“轰——”此言一出,炸响在整个金銮殿。
虽然大家心照不宣,但由洛宫奕如此直接地当众指认皇子,还是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巨大的冲击。
“你……你血口喷人!”玉晨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队列中冲出,指着洛宫奕,声音尖利,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
“证据呢?!拿出确凿的证据来!休要污蔑本王!”他内心深处还存着一丝侥幸,认为那些最关键的实物证据应该已被毁掉。
然而,他的希望瞬间破灭。洛宫奕一挥手,内侍立刻将封存好的毒物证皿再次抬上。
皇帝沉声道:“传太医令!”
须发皆白的太医令早已候在殿外,闻召即刻入内。他小心翼翼地查验了证物,然后躬身回禀,声音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启禀陛下,此毒确系西域进贡之‘鸠罗散’,毒性猛烈,宫中确有存档。此毒……非民间可得。”
太医令说完,他早已得了皇后授意,务必据实以告,不得有丝毫隐瞒。
人证痛哭控诉,物证确凿无误,连毒药来源都指向宫闱。
一切真相,大白于天下。
玉晨听着太医令的回禀,看着父母那绝望而仇恨的眼神,再感受到满朝文武那或鄙夷、或怜悯、或冷漠的目光,他最后一丝力气仿佛被抽空,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完了。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完了。他这风流成性、无法无天的二皇子,终究是在这众目睽睽的金銮殿上,彻底栽了,再无翻身之日。皇帝的脸色已然铁青,眼中是滔天的怒火与深深的失望,一场严厉的惩处,已在所难免。
……
洛宫奕深知,仅凭英儿一案,虽能重创二皇子,却未必能将其彻底扳倒,难免其日后死灰复燃,威胁到玉砚。
为了殿下的前路能彻底扫清障碍,他早已命“风影”暗中搜集了更多、更骇人听闻的罪证。
就在二皇子玉晨瘫软在地,众人以为罪证已尽数呈现时,洛宫奕再次上前一步,声音沉冷如冰,打破了殿内短暂的死寂:
“陛下,二殿下罪行,远不止于此。微臣这里,还有一份名录,请陛下御览。”
他呈上一本厚厚的册子,内侍颤抖着接过,恭敬地送到御前。
皇帝玉衡阴沉着脸翻开,只看了几页,脸色便从铁青转为煞白,握着册子的手因极度愤怒而剧烈颤抖。
那册子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曾被二皇子玉晨侵犯后怀孕的女子姓名、籍贯,以及所生孩子的粗略情况。
细细数来,竟有十四位之多!其中几位女子及其孩子尚在京城,靠着家中微薄的关系或忍气吞声勉强维生;另有几位,因家中毫无背景,竟在怀孕或被侵犯后,直接被玉晨派人强行驱逐出京,生死不明!
册子后面,附着一些按了血红手印的控诉状,字字血泪,皆是这些女子或其家人对玉晨暴行的无声控诉。
皇帝一直以为这个儿子只是风流了些,喜好玩乐,却万万没想到,他竟在私底下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行径,罔顾人伦,残害了如此多的女子,甚至生下了十几个不被承认、命运凄惨的私生子!
这已不仅仅是个人品德败坏,这是将皇家的脸面、朝廷的律法踩在脚下践踏!
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气直冲头顶,皇帝猛地将手中名册狠狠摔在玉晨面前,龙袍因激动而簌簌作响。他指着玉晨,声音因震怒而嘶哑:
“逆子!你……你可知罪?!”
玉晨看到那本记录着他累累恶行的名册,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粉碎。
他瘫软如泥地跪伏在地,身下竟洇开一片湿痕,腥臊之气隐隐传出,竟是吓得失禁了。
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哭嚎:
“父皇!父皇饶命啊!儿臣知错了!都是……都是那些贱人不知廉耻,勾引儿臣的啊父皇!”
“混账东西!”皇帝再也抑制不住暴怒,竟直接从御座上冲下,来到玉晨面前,抬起脚狠狠踹在他肩头,随即又是几个响亮的耳光扇了过去,“啪!啪!”几声脆响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玉晨被打得眼冒金星,鼻血瞬间涌出,糊了满脸,再也发不出任何辩解之词。
“身为皇家子弟,不思以身作则,反而败坏纲常,视民如草芥!事到如今,还敢狡辩,攀诬他人!天下岂有女子会拿自身清白性命来诬陷你?!”皇帝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转身回到御座,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满朝文武,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朗声宣判:
“二皇子玉晨,品行卑劣,罔顾礼法,风流成性,残害百姓,罪证确凿,天理难容!着即——施以宫刑(阉礼),其名下所有家产,悉数抄没,分予受害女子及其子女,以作补偿与抚养之资!
刑毕之后,即刻流放北疆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回京!钦此!”
这道旨意如同九天惊雷,炸得整个金銮殿鸦雀无声,随即才爆发出震天的“陛下英明”之声。
百官跪伏,心中无不凛然。
让皇子受宫刑,这在历史上几乎闻所未闻!陛下此举,虽是雷霆之怒,却也彰显了其维护法度、不徇私情的决心,可谓刚正到了极致。
众人一边高呼英明,一边暗自倒吸冷气,深刻感受到了天威浩荡与律法无情。二皇子玉晨,至此彻底从权力的舞台上黯然陨落,再无任何可能。